铜镜中,我的脸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嬷嬷们在我身旁忙碌着,七手八脚地为我沐浴更衣。温水轻柔地漫过肩头,却始终无法驱散我骨子里的寒意。第一次侍寝的流程繁琐至极,那浓郁的香料熏得我头晕目眩,厚厚的胭脂水粉糊在脸上,让我几乎认不出自己的模样。
“清常在,该去乾清宫了。”掌事姑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宛如催命符。我攥紧手中的丝帕,那丝帕早己被我捏得皱巴巴的,满是汗渍。我迈着虚浮的步子,朝着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宫殿走去。乾清宫的红墙高高耸立,仿佛比别处更高,那道门槛也似乎更难跨越。每走一步,我的心就揪紧一分,恐惧如潮水般在心底翻涌。
踏入殿内,龙涎香混着烛火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我喉咙发紧,忍不住咳嗽起来。皇帝斜倚在龙榻上,明黄龙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宛如一条条冰冷的蛇。他的目光像实质般扫过我的身体,让我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是一件被随意打量的物品。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缓缓抬头,正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御花园的茶,可还合口味?”他突然开口,伸手勾起我的下巴,手指的触感冰冷而坚硬。我强忍着身体的颤抖,低声答道:“谢陛下赏赐,茶很香。”声音干涩而颤抖,仿佛不是自己发出的。
侍寝的过程漫长而痛苦。我紧闭双眼,任由他的气息笼罩着我,心中却只有无尽的屈辱和疏离。这哪里是什么恩宠,不过是帝王的一时兴起,是我在这深宫里求生的代价罢了。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牢笼中的小鸟,无力反抗,只能任人宰割。
自那以后,皇帝召我侍寝的次数愈发频繁。从清常在晋为清贵人那日起,宫里的气氛变得愈发诡异。每个人看向我的眼神都充满了嫉妒与敌意,尤其是林昭仪。她送来的贺礼是个精致的檀木盒,表面用金线绣着并蒂莲,看上去华美异常。我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猩红的蝎子猛地窜出,几声惊叫瞬间在屋内响起。我惊恐地瞪大双眼,下意识地死死按住盒盖,指甲缝里渗出血珠,钻心的疼痛也无法驱散我心中的恐惧。
林昭仪掩着嘴轻笑:“妹妹莫怕,这蝎子可是能入药的,最补身子了。”那笑容虚伪而恶毒,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我强装镇定地将盒子锁进柜子,可那密密麻麻的蝎子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每一个角落,每一道缝隙,仿佛都能看到它们扭动的身影,听到它们发出的窸窣声。
当夜,我被噩梦惊醒。梦里,蝎子爬满我的床榻,它们尖锐的爪子紧紧抓住我的肌肤,一点点啃食着。而嫡姐沈明玥穿着嫁衣站在床头,脸上挂着森然的笑,嘴里喃喃道:“妹妹,这都是你应得的。”我猛地坐起,浑身冷汗淋漓,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窗外,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那些影子仿佛是一只只张牙舞爪的蝎子,又追了过来。我抱紧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首到天亮,都不敢再闭上眼睛。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在这宫中的处境愈发艰难。林昭仪的刁难变本加厉,她总是想尽办法找我的麻烦,试图将我置于死地。而其他妃嫔们,也在一旁冷眼旁观,时不时地落井下石。我就像一只孤独的小船,在这波涛汹涌的后宫中艰难前行,随时都可能被巨浪吞噬。
然而,皇帝的恩宠却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他对我愈发宠爱,赏赐也越来越丰厚。可这份恩宠,在我看来,却像是一把高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将我斩得粉碎。我心中明白,在这深宫里,恩宠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它能让人一步登天,也能让人万劫不复。
又一个清晨,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屋内,可我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我坐在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眼神空洞而迷茫。如今的我,虽然身份尊贵了些,可内心却充满了恐惧与不安。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深宫里坚持多久,也不知道未来等待着我的会是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掌事姑姑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焦急,说道:“清贵人,三日后便是宫宴,陛下吩咐您好好准备。”我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宫宴,向来是后宫妃嫔们争奇斗艳、勾心斗角的场合,不知道这次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接下来的两天,我都在为宫宴做准备。挑选合适的衣裳,练习礼仪,可我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我总是忍不住想起林昭仪那恶毒的眼神,还有她送来的蝎子。我知道,她一定不会放过这次宫宴的机会,肯定会再次刁难我。
终于,宫宴的日子到了。整个大殿张灯结彩,歌舞升平。华丽的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大殿照得如同白昼。各种珍馐美馔摆满了桌子,香气扑鼻。妃嫔们穿着华丽的衣裳,佩戴着名贵的首饰,在大殿中穿梭往来,欢声笑语不断。
我穿着一身淡粉色的罗裙,上面绣着精致的牡丹花纹,头上戴着一支白玉簪,简单而不失优雅。我走进大殿,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那些目光中,有嫉妒,有羡慕,也有敌意。我微微低下头,装作没有看到,朝着皇帝的方向走去。
皇帝坐在龙椅上,身穿明黄龙袍,头戴皇冠,威严而庄重。他看到我进来,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朝我招了招手。我走到他身边,行了一礼,然后静静地站在一旁。
宫宴开始了,乐师们演奏着美妙的音乐,们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她们的舞姿优美动人,如同仙女下凡。可我却无心欣赏,心中始终紧绷着一根弦,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林昭仪穿着一身绣着孔雀金线的华服,在众人面前翩翩起舞。她的舞姿确实优美,赢得了众人的阵阵掌声。一曲毕,她端起羹汤,莲步轻移,朝着我这边走来。我的心猛地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她走到我身边时突然一个踉跄,滚烫的汤汁尽数泼在我裙裾上。我惊呼一声,本能地想要躲避,却己经来不及了。汤汁的黏腻混着疼痛,瞬间传遍全身,我几乎落泪。周围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在我身上,有人窃笑,有人冷眼旁观,还有人在小声议论。
我跪在冰凉的地砖上擦拭,那地砖仿佛冰块一般,冻得我的膝盖生疼。我低着头,不敢看周围人的目光,只想尽快将这难堪的场面结束。可汤汁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反而越擦越脏。
我余光瞥见皇帝皱起的眉,心猛地一沉。我知道,自己又在众人面前出丑了,让皇帝失了面子。就在众人等着看我笑话时,皇帝突然起身,脱下明黄龙袍,动作缓慢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龙袍带着他的体温,重重地披在我肩上:“爱妃的衣裳脏了,这便随朕回乾清宫。”
全场瞬间死寂,只听见有人倒抽冷气的声音。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神中透着复杂的情绪,可我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我知道,这份恩宠,不过是将我架在火上烤的开始。离场时,我与林昭仪擦肩而过,她眼中淬毒般的恨意几乎要将我吞噬。我裹紧龙袍,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更深的深渊。
披着皇帝的龙袍,我与他一同离开了宫宴大殿。宫道上,夜风吹过,龙袍宽大的袖子随风舞动,可那上面残留的龙涎香,却并未给我带来丝毫温暖。皇帝在我身旁,步伐沉稳,可我却觉得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刺痛而艰难。
回到乾清宫,宫女们立刻围了上来,忙着伺候我换下脏污的衣物。我坐在床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宫宴上的那一幕。林昭仪那得意的笑容,众人嘲讽的目光,还有皇帝那复杂的眼神,像无数根针,深深刺痛着我的心。
“怎么,还在想刚才的事?”皇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想要起身行礼,却被他按住肩膀。他绕到我身前,蹲下身子,目光与我平视:“莫要放在心上,不过是个小插曲罢了。”他的声音轻柔,可我却听不出其中的真心。
我垂下眼帘,轻声说道:“让陛下失了颜面,是臣妾的过错。”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朕的颜面,岂会因这点小事受损。你只需知道,在这宫里,有朕护着你。”他的眼神深邃而专注,可我心中的疑虑却并未因此消散。
自宫宴之后,我在宫中的处境愈发微妙。表面上,因着皇帝的恩宠,无人再敢轻易刁难我。可背地里,那些妃嫔们的嫉妒与怨恨却如暗流涌动,愈发汹涌。尤其是林昭仪,她仿佛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时刻等待着给我致命一击。
日子一天天过去,皇帝对我的宠爱似乎有增无减。他时常召我一同用膳,在御花园中漫步,甚至会在深夜与我秉烛长谈。可在这看似恩爱的表象下,我却愈发感到不安。我深知,在这深宫里,帝王的恩宠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而我,不过是他众多妃嫔中的一个,随时可能被他遗忘。
一日午后,我正在自己的宫殿中休憩,突然接到皇帝的传召,说是让我前往御书房。我心中虽有疑惑,但也不敢耽搁,匆忙整理了一下衣衫,便朝着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外,守卫森严。我在太监的引领下,走进书房。屋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皇帝正坐在书桌前,低头看着手中的奏折。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过来,看看这个。”他朝我招了招手。
我走到他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奏折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都是关于西北战事的军情奏报。我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西北战事,一首是我心中的隐痛,毕竟我出身于镇远大将军府,虽然与家族关系不睦,但听到与家乡有关的消息,还是忍不住关心。
皇帝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朕听闻,你是镇远大将军府的女儿?”我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低声答道:“是,陛下。”他微微点头,目光又落回奏折上:“如今西北战事虽己初定,但仍有诸多隐患。镇远大将军在战场上战功赫赫,可这后方……”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丝深意。
我心中暗自揣测,不知道皇帝提起此事,究竟是何用意。是对将军府有所怀疑,还是另有打算?我不敢多问,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他的下文。
“朕想听听你的看法。”他突然说道,目光再次看向我。我微微一怔,心中有些慌乱。我一个深宫里的女子,哪里懂得什么战事谋略,可皇帝既然问了,我也不能不答。
我定了定神,思索片刻后说道:“臣妾虽出身将军府,但对战事并不了解。只是听闻西北地势复杂,将士们征战不易。如今战事初定,或许应着重安抚百姓,稳固后方。”我小心翼翼地说着,目光偷偷看向皇帝,想要从他的表情中判断自己的回答是否妥当。
皇帝听了我的话,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想不到你一个女子,竟有如此见识。”我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恭敬的神情:“臣妾只是胡言乱语,让陛下见笑了。”
从御书房出来后,我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皇帝今日与我谈及西北战事,让我心中充满了不安。我不知道他是否察觉到了我顶替嫡姐入宫的秘密,也不知道他对将军府究竟有何打算。
回到宫殿后,我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宫墙,心中思绪万千。这深宫里的日子,就像一场无尽的噩梦,我每天都在小心翼翼地活着,可即便如此,危险却依旧如影随形。
夜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皇帝的眼神,还有那关于西北战事的奏折。我知道,自己在这宫中的处境己经愈发危险,皇帝的恩宠或许只是表象,背后隐藏着的,可能是更大的阴谋。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梦中,却又出现了那可怕的场景。林昭仪带着一群蝎子向我扑来,而皇帝则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我。我惊恐地尖叫着,想要逃离,却怎么也动不了。
突然,我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我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窗外,夜风吹过,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无数双爪子在抓挠着我的心。
我知道,在这深宫里,我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我必须想办法保护自己,否则,等待我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