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将军……不能死……京城……京城危在旦夕……” 沈骁踉跄着扑到我面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枚染血的虎符塞进我手中!他的眼神充满了托付、不甘和最后的祈求,“姑娘……带将军走……找救兵……救……救……” 最后一个“救”字尚未说完,他那魁梧的身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轰然一声,重重地砸倒在冰冷的冻土之上!那双瞪大的眼睛,依旧死死地望着京城火光的方向,充满了无尽的牵挂和未尽的遗恨!
“沈将军!” 残存的几个士兵发出悲痛的呼喊,却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低头,怔怔地看着手中那枚冰冷的虎符。青铜的质地沉重而冰凉,上面盘踞的猛虎纹路被血污覆盖,却依旧能感受到那象征着生杀予夺的威严。虎符边缘尖锐的棱角,深深硌进我的掌心,带来清晰的刺痛,却远不及心中那撕裂般的痛楚。
江凛的气息在我背上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京城方向,那映红天际的熊熊烈火和隐约传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厮杀哭嚎声,如同地狱的丧钟,一声声敲击在我的灵魂上。
就在这时,一阵凛冽的寒风打着旋儿,呼啸着卷过这片修罗场般的空地!
它卷起了地上的枯枝败叶,卷起了散落的碎雪,也卷起了地上那半枚沾血的铜铃……
“叮……”
那半枚铜铃被风推着,在冻土上滚动,发出微弱的、如同叹息般的声响。
它滚动的轨迹,恰好撞上了我手中那枚沉重的、染血的虎符。
“铛……”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宿命般回响的碰撞声响起。
铜铃与虎符,两件来自不同世界、承载着不同命运的物品,在寒风的裹挟下,在血与火的见证下,轻轻触碰在了一起。
我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下意识地落在了虎符的背面——那个被血污和泥土覆盖的角落。
寒风恰好吹开了那片污渍。
借着远处冲天火光的映照,几个极其细小、却清晰无比、带着古老韵味的阴刻篆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猛地刺入了我的眼帘!
——“药王谷制”!
嗡——!
仿佛一道撕裂混沌的闪电,猛地劈开了我脑中所有纷乱的思绪!
药王谷!
虎符!
苏清浅!
“鬼面”!
噬魂散!
沈家军!
周明远余孽!
京城大火!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西个字——狠狠地、残酷地、毫无保留地——拼凑完整!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和灵魂!
原来……原来这场颠覆朝堂、涂炭生灵的弥天阴谋,其根源,并非始于周明远的野心,也并非始于沈家军的叛乱!
它从二十年前,那个同样风雪交加、药王谷一夜之间化为修罗炼狱的惨烈雪夜,就己经悄然埋下了种子!谷中禁地的秘密?那失传的毒药?那些失踪的典籍?还有……那神秘莫测、如今却驱使“鬼面”来“请”苏清浅回去的“谷主”?
药王谷!它根本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受害者!它本身,就是这场席卷天下的恐怖旋涡最深沉、最黑暗的核心!
而我们,从始至终,都在这张由药王谷编织的、横跨二十年的巨大蛛网中挣扎!江凛的毒伤,苏清浅的宿命,沈骁的悲壮,京城的血火……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这场早己布局完毕的棋局中,一枚枚被无情推动的棋子!
而如今,京城的冲天血火,并非阴谋的结束,甚至不是高潮!
它,仅仅是这盘棋局——真正的、以江山社稷为棋盘,以亿万生灵为棋子的——最终杀招的开场!
寒风呜咽,卷着血腥和焦糊的气息,吹拂着地上那半枚残铃和染血的虎符,发出细碎而诡异的声响。远处的火光,如同巨兽猩红的独眼,冷漠地注视着这片黑暗大地上的绝望与挣扎。
迷雾,并未散去,反而在血与火的映照下,变得愈发浓稠、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