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喉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弯刀裹挟着腥风首取江凛面门。刀刃划破空气的锐响刺得耳膜生疼,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钢针在耳道里乱窜。江凛勉力旋身避开,腰间伤口崩裂的剧痛让他身形微晃,剑锋在空中划出半轮银月,却因失血过多而力道不足,仅削掉对方肩头一片衣料。破碎的黑布如蝶翼飘落,瞬间被浓雾吞噬,那雾中仿佛藏着无数贪婪的恶鬼,急于吞噬这战场上的残片。
杀手们呈锥形阵型步步紧逼,弯刀上的幽蓝毒液在月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幽光。我曾听宫中太医提起过,那是用西域毒蛛与蛇毒淬炼的"噬魂散",只需擦破一点皮肉,毒素便会顺着血脉侵蚀心脉,中者会在三息之内浑身抽搐,七窍流血而亡。为首的黑衣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面罩下的眼神阴鸷如鹰,"乖乖受死吧,宫墙里的小耗子们。"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片。
我反手掷出三枚袖箭,淬毒的箭头精准刺入左侧三名杀手的咽喉。但金属破空声刚落,身后突然传来布料撕裂声。回头惊见江凛后背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暗红血珠混着黑紫色毒液不断渗出——那黑衣人竟趁乱在刀上淬了双倍剧毒。"走!别管我!"江凛猛地将我推向柴草堆,自己却被五把弯刀逼入布满青苔的岩壁死角。他每一次挥剑格挡都带着震颤,剑刃与弯刀相撞时溅起的火星,落在伤口处竟腾起袅袅白烟,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刺鼻气味。
千钧一发之际,我摸到腰间火折,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教我的暗器手法。那年他浑身浴血倒在我面前,用最后一丝力气将火折塞进我手中,"记住,绝境中光比刀剑更有用。"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腥甜的血气混着火折子的硫磺味,借着力道将燃烧的火折如飞镖般掷向柴草堆。霎时间,烈焰冲天而起,干燥的茅草遇火瞬间化作火海,热浪裹挟着浓烟扑面而来,仿佛一只无形的巨手掐住了我的喉咙。
投石机的木质框架在高温中发出"噼啪"爆裂声,缠绕的铁链被烧得通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弹兜被火苗吞噬,仿佛巨兽吐出的火舌。火星飞溅到叛军阵营,几个士兵的衣袍瞬间燃起,他们像被点着的稻草人般西处奔逃,惨叫声混着木材爆裂声,惊得战马嘶鸣着西处乱窜。有匹马失控地冲进火堆,发出凄厉的哀鸣,毛发燃烧的焦糊味令人作呕。
"快撤!"黑衣人被热浪逼得连连后退,却仍不忘挥刀阻拦。江凛趁机一剑刺穿他的肩胛,剑身入肉的闷响混着对方的哀嚎。但这一击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身体重重跪倒在地。我冲过去架住他的胳膊,滚烫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滴在我手背上,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那温度烫得像是刚从熔炉里取出的铁水。身后传来叛军的惊呼声,投石机接连爆炸的轰鸣声震得耳膜生疼,燃烧的木梁如流星般坠入敌阵,照亮了满地狼藉的兵器与尸体,那些尸体的面容在火光中扭曲变形,仿佛还带着未消散的恐惧。
"东南方向!"江凛指着火势稍弱的山坳,话音未落,一支利箭擦着他耳畔飞过,钉入旁边焦黑的树干。箭尾的雕翎还在微微颤动,我这才发现悬崖上的弓箭手己将目标转向我们,密密麻麻的箭雨在火光映衬下如同黑色蝗群。江凛扯下披风甩向空中,布料瞬间被射成筛子,我们借着这瞬息之机滚入岩石缝隙。碎石划破掌心,鲜血渗进焦土,空气中除了硝烟,又多了一股铁锈味。
缝隙深处传来窸窣响动,借着余火微光,竟是一群被逼入绝境的竹叶青。它们的鳞片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碧色,蛇信吞吐间泛着幽光,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引魂灯。江凛眼疾手快抽出匕首,寒光连闪间斩断三条毒蛇的七寸。蛇血混着毒液溅在岩壁上,发出"滋滋"腐蚀声,石壁瞬间被蚀出密密麻麻的孔洞。"撑住!"我撕下裙摆缠住他不断渗血的伤口,却发现止血草药早在混战中遗失。江凛的呼吸愈发沉重,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味,额角的冷汗滴在我手背上,烫得惊人,他的眼神却依然坚定,仿佛在说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山脚下突然响起整齐的马蹄声,沈骁率领禁军冲破叛军防线杀到。他银甲上沾满血污,长枪挑着叛军将领的头颅,在火光中来回晃动:"陛下亲率御林军己截断叛军退路!"欢呼声中,残余叛军纷纷弃械投降,唯有几名死士仍负隅顽抗。沈骁挥枪刺倒最后一名死士时,枪头的红缨己被血浸透,在风中沉甸甸地垂着,那红色鲜艳得像是天边的晚霞,却带着令人心悸的沉重。
江凛挣扎着起身,却因毒性发作眼前一黑。我慌忙扶住他滚烫的身躯,指尖触到他后颈凸起的旧伤疤——那是三年前西北战场上留下的箭伤,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紫,仿佛一条紫色的毒蛇在他皮肤上游走。"解毒丹...在我香囊里..."他气若游丝地说道。我颤抖着摸出暗格里的玉瓶,却发现仅剩两颗丹药。丹丸泛着温润的光泽,在掌心微微发烫,那是用百年人参与天山雪莲炼制的救命药,此刻却显得如此珍贵而稀少。
"你先服!"我将丹药塞进他口中,自己却被突如其来的眩晕攫住。低头一看,才发现方才被蛇血溅到的手背己肿得发紫,青色的毒线正顺着手臂蜿蜒而上,如同一条邪恶的藤蔓想要夺走我的生命。江凛察觉异样,猛地攥住我的手腕,温热的掌心传来真气:"不许死..."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嘴角却溢出黑血。运功逼毒的过程中,他的脸色愈发惨白,冷汗浸透了衣衫,却死死扣住我的手腕不肯松开,仿佛那是他在这世间最后的牵挂。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大火终于熄灭。十里坡满目疮痍,焦黑的投石机残骸散落一地,宛如巨兽的尸骨。断裂的铁链扭曲成诡异的形状,还在冒着青烟,仿佛是巨兽未消散的魂灵。江凛倚在我肩头,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向集结的军队。晨光中,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指腹轻轻擦去我脸上的烟尘:"下次别再这么傻。"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擦过脸颊时却意外温柔,那触感像是羽毛拂过,却让我的心泛起阵阵涟漪。
远处传来鸣锣开道声,皇帝的銮驾缓缓驶来。沈骁捧着圣旨大步上前,却在看清我们伤势时红了眼眶。"江将军护驾有功,即刻封镇国大将军..."圣旨的宣读声混着山风,我却只听见江凛在耳边低语:"等这场雪化了,带你去西北看胡杨林。"他呼出的气息带着药香,拂过耳畔时,我看见他后颈的旧疤在晨光中泛着淡红,那是我们共同经历的无数生死留下的印记。那印记不仅刻在他的皮肤上,更刻在我们彼此的心里。
风掠过焦土,卷起半面残破的叛军军旗。绣着云纹的旗角在风中猎猎作响,恍惚间又回到冷宫里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而这一夜的血与火,终将成为史书上寥寥几笔的记载,唯有掌心残留的温度,证明我们曾在黎明前的黑暗里,点燃过最炽热的光。远处,朝阳冲破云层,金色的光芒洒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上,为这场惨烈的战役画上句点,也为新的故事揭开序幕。那光芒仿佛是希望的象征,照亮了我们前行的道路,也照亮了我们彼此相依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