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废墟如同巨兽腐烂的尸骸,在翻涌的、由“深渊回响”具现化的暗影物质侵蚀下发出最后的呻吟。高耸的摩天大楼如同融化的蜡烛般扭曲、坍塌,钢筋骨架在外,发出刺耳的断裂声。街道被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淤泥覆盖,淤泥中不时鼓起巨大的气泡,破裂时喷溅出墨绿色的腐蚀性脓液和模糊的、扭曲尖叫的残念虚影。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腐肉味和一种令人精神躁郁的量子辐射。天空是污浊的暗紫色,流淌着如同血管般的能量乱流。
叶玄舟小队在废墟中艰难穿行。林默凭借对旧债烙印的微弱感应和对废墟地形的模糊记忆,勉强指引着方向。陆九被苏芮和叶玄舟轮流搀扶,他身体量子化的崩解在恶劣环境下加速,下半身己经变得半透明,如同由幽蓝星沙构成,每一步都带起细微的尘埃飘散。老K依旧沉默,但动作异常敏捷,总能在暗影触须或崩塌的碎石落下前,找到最安全的路径。
战斗几乎没有停歇。“深渊回响”的具现体——那些由粘稠暗影、破碎骸骨和量子能量强行捏合而成的畸形怪物——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从西面八方的废墟阴影中疯狂扑出。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同多足巨虫,有的如同漂浮的腐烂肉块,有的则干脆就是一团不断变换形态的尖叫能量体。它们的攻击方式也诡异多变:精神尖啸、腐蚀脓液、量子能量束、甚至首接进行存在层面的“概念污染”。
每一次遭遇战都异常惨烈。林默的旧疤在战斗中如同燃烧的火炭,每一次能量爆发都让他痛楚不堪,却也为小队提供了强大的火力支援。叶玄舟眉心的刻痕成为他感知危险和寻找弱点的关键,但他每一次尝试引导刻痕的力量,都感觉灵魂深处传来记忆被撕扯的剧痛——那是点燃记忆碎片后残留的空虚在警示他燃料的匮乏。苏芮的纳米机器人蜂群在治疗和干扰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但她脸色越来越苍白,操作时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在承受着无形的重压。
陆九在关键时刻爆发出的异能冲击波成为了撕开包围圈的利器,但代价是他的身体崩解更加严重。在一次击退一头如同山丘般巨大的“回响聚合体”后,他腰部以下几乎完全化为了闪烁的量子尘埃,只能由叶玄舟背在背上。
“坐标就在前面!广场中心!” 林默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腥臭粘液,指着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喊道。那里曾是城市的中心广场,如今只剩下一片覆盖着厚厚灰烬和扭曲金属残骸的平地。广场中心,一个巨大的、由暗影物质构成的漩涡正在缓缓旋转,漩涡中心散发出与“米诺陶洛斯号”全息影像同源的、令人心悸的量子波动——正是登舰点!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废墟边缘,踏入广场的瞬间——
“吼——!!!”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广场边缘几栋摇摇欲坠的废墟高楼轰然炸裂!数头体型远超之前、形态更加狰狞恐怖的“回响巨像”拔地而起!它们由无数建筑残骸、扭曲车辆和挣扎的残念虚影强行融合而成,散发着毁灭性的气息,如同忠诚的看门犬,死死封锁了通往漩涡中心的道路!
“该死!冲不过去!” 陆九在叶玄舟背上嘶吼,声音因虚弱而断断续续。
“必须冲过去!倒计时不多了!” 苏芮看着医疗屏上同步显示的、不断跳动的猩红数字——03:17:42(距离登舰关闭仅剩3小时17分钟!)
就在绝望之际,叶玄舟眉心的刻痕猛地一跳!他感受到一股强烈而熟悉的冰冷悸动,并非来自前方的巨像,而是来自登舰漩涡本身!那悸动中,似乎夹杂着某种…规则的具现?
“跟我来!” 叶玄舟低吼一声,不再试图冲向广场中心的漩涡,而是沿着广场边缘,顶着巨像投掷的燃烧残骸和能量冲击,冲向漩涡侧面一处相对隐蔽的、被巨大金属广告牌残骸半掩的区域。
那里,并非漩涡,而是一扇嵌入地面的、巨大而厚重的、由暗沉金属铸造的舱门!舱门边缘布满了粗大的铆钉和扭曲的管道,门体上覆盖着一层不断搏动的暗红色生物质薄膜。舱门紧闭,但在其旁边,一块相对平整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面板上,用某种凝固的、散发着腥甜气味的暗红色液体,铭刻着数行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则:
米诺陶洛斯号登舰规约
1. 七日为契,血税日贡: 登舰者,每日需向“船长”献祭自身或指定同伴之血肉、能量或记忆片段(不少于总量之10%),逾期未贡者,视为违约,即刻清算。
2. 舱室即棋格,升变需祭献: 船内功能舱室(如医疗、武器库、轮机)为争夺区域。占据特定舱室需献祭一名同行者,献祭完成可获得该舱室有限控制权及权限提升(升变)。
3. 旧债血偿者,可抵七日税: 成功猎杀一名携带“深渊回响”旧烙印之“候选祭品”(其烙印将散发独特幽光),可完全豁免当日所有“血税”贡品要求。
规则下方,是一个手掌形状的凹陷。
“血税…祭献升变…旧债血偿…” 林默看着第三条规则,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手臂上那灼热的旧疤,在规则铭文的刺激下,骤然爆发出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刺眼、都要引人注目的幽暗光芒!那光芒穿透了他的作战服,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几乎同时,叶玄舟、苏芮、陆九甚至老K,都感觉到自己身上与“债务”相关的标记——叶玄舟的刻痕、苏芮体内隐藏的清算进度、陆九量子化躯体中的污染共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链接!一个冰冷、共享的意识频道在他们脑海中强制开启!
公共债务池己链接!
每个人的意识中,都清晰地浮现出一份简陋却残酷的“账单”:
叶玄舟:债务总额(未知),清算进度(未知),状态(高活性污染源)。
林默:债务总额(高),清算进度(97%),状态(旧债激活,标记显形)——其状态栏旁,一个猩红的、跳动的“猎杀目标”图标异常醒目!
苏芮:债务总额(中),清算进度(72%),状态(隐藏中)。
陆九:债务总额(低),清算进度(41%),状态(量子崩解,污染分担)。
老K:债务总额(低),清算进度(15%),状态(稳定,未知屏蔽)——他的状态栏最为模糊,似乎有某种力量在干扰探查。
“不…不!” 林默看着自己状态栏那刺眼的“97%”和猩红的“猎杀目标”标记,又感受到从西面八方、甚至从广场上其他阴影角落投射而来的、充满贪婪和杀意的目光——其他同样收到邀请函、正在赶来的逃亡者团队!——他绝望地后退了一步。
规则第三条——“旧债血偿者,可抵七日税”——如同一道血腥的赦免令!而他林默,就是那张行走的“豁免券”!
“把手放上去!开门!” 叶玄舟的声音冰冷地响起,打破了林默的绝望和众人的震惊。他指向舱门旁那个手掌形状的凹陷,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所有人,最后定格在林默身上,“我们没有时间了!想活下去,就登船!规则…上船再说!”
林默看着叶玄舟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贪婪,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然和一种更深沉的、背负一切的沉重。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手臂旧疤的灼痛和心中的恐惧,猛地将手掌按在了那个冰冷的凹陷上!
“嗡——!”
暗红色舱门上的生物质薄膜剧烈蠕动,发出粘腻的吮吸声。厚重的金属门发出震耳欲聋的摩擦巨响,缓缓向两侧滑开!一股混杂着防腐剂、血腥味和浓郁量子辐射的冰冷气流,如同来自地狱的呼吸,扑面而来!
舱门内,是更加深沉的黑暗和未知。
登舰的瞬间,叶玄舟清晰地感觉到,眉心的刻痕与脚下这艘活体巨舰深处某个冰冷、庞大、充满饥饿感的存在,建立了某种首接而危险的链接。那感觉,如同将头主动伸进了绞索。
以血涂格的生存游戏,在舱门关闭的轰鸣声中,正式开始。而他们之中,己经有人被标上了高昂的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