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馆死寂得可怕。尘埃在幽暗的光线下缓缓沉降,仿佛时间在这里也失去了意义。残破的星图模型悬浮在殿堂中央,散发着微弱而混乱的能量波动,如同一个巨大的、濒死的心脏。
“出口在模型后面!” 老K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指着星图模型后方一道几乎被坍塌石块掩埋的拱门,“能量扫描显示门后有通道,但…很混乱。”
混乱是唯一的形容词。拱门之后并非坦途,而是一道向下延伸、望不到尽头的诡异阶梯。它并非由岩石或金属构成,而是由无数扭曲纠缠的苍白骸骨、半凝固的暗红色血肉以及闪烁着幽蓝、暗紫光芒的量子能量结晶共同浇筑、凝结而成!整条阶梯如同某种活物的巨大腔道内壁,伴随着一种低沉、粘稠的、仿佛无数心脏在遥远地底搏动的声音,微微起伏、蠕动着。
血肉阶梯!
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灵魂层面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阶梯表面,那些骸骨的指骨、肋骨突兀地刺出,上面还粘连着风干的筋膜;血肉的部分如同融化的蜡油,缓慢地流淌着,却又被冰冷的量子结晶强行冻结成扭曲的形状;幽蓝暗紫的能量流在血肉骸骨间蜿蜒穿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每一次闪烁都映照出骸骨空洞眼窝深处残留的、凝固的绝望。
“深渊回响…的物理投影…” 苏芮脸色煞白,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这条路…是活着的坟墓!”
“没得选!” 陆九咬着牙,握紧了手中的能量切割器,“后面档案馆的能量场在快速衰减,那些‘暗影’随时会涌进来!”
叶玄舟的目光死死盯着那蠕动、搏动的阶梯。眉心的幽蓝刻痕如同感应到了同源的能量,再次剧烈搏动起来,冰冷的刺痛感提醒着他时间紧迫。幻境中灌入的规则在脑海回响——以血涂格!要前进,必须支付代价!
他必须尝试掌控这该死的刻痕!至少要找到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深吸一口气,叶玄舟集中全部意志,不再抗拒,而是试图去“倾听”眉心的冰冷悸动,去解析它与这片血肉阶梯、与“深渊回响”的量子连接。他缓缓闭上眼睛。
意识沉入一片冰冷的量子之海。无数混乱的、充满痛苦和绝望的碎片信息如同狂暴的洋流冲击着他。他努力捕捉着阶梯结构的“频率”,试图在混乱中找到一条相对平缓的“路径”。
起初,似乎有了一点模糊的感应。他“看”到阶梯内部并非完全无序,那些闪烁的量子结晶如同路标,而那些搏动的血肉节点则像是陷阱。一丝微弱的希望升起。
然而,就在他试图将意识深入一丝,更清晰地勾勒出路径时——
嗡——!
眉心的刻痕骤然爆发出一股恐怖的逆向侵蚀之力!仿佛他试图解析的行为,触动了某个自毁开关!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都要狂暴的量子乱流,如同失控的高压水刀,顺着他的神经末梢,狠狠冲进他的视觉中枢!
“啊——!” 叶玄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捂住双眼!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冰针狠狠扎进了他的眼球,并在里面疯狂搅拌!他感觉自己的眼球正在被冻结、撕裂!
“玄舟!” 苏芮惊恐地扑过来。
叶玄舟强行掰开自己的手,试图看向同伴。然而,视野一片破碎!他看到的世界不再是连续的景象,而是碎裂成无数不规则的、闪烁着刺眼寒光的几何色块!陆九焦急的脸庞被分割成扭曲的三角和菱形,苏芮伸出的手变成了跳跃的多边形光斑,整个血肉阶梯更是化作一片疯狂旋转、色彩极度不和谐的抽象地狱!更可怕的是,他感觉自己的眼球表面,似乎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不断增厚的晶体!
视觉神经晶体化! 《悔恨深渊》资料中记载的、力量失控反噬的可怕现象,正在他身上发生!
“我的眼睛…晶体…” 叶玄舟声音嘶哑,剧痛和失序的视觉几乎让他崩溃。他意识到,仅仅依靠意志去硬抗刻痕的反噬,根本行不通!他需要燃料!需要支付“以血涂格”的代价!
燃料…什么能作为燃料?生命?血肉?不…不够快!不够纯粹!
一个模糊而温暖的画面,如同溺水者抓住的稻草,在他破碎的视野和混乱的意识中浮现——那是他记忆深处最珍贵的碎片: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年幼的妹妹踮着脚尖,将一朵路边采来的、叫不出名字的淡黄色小花塞到他手里,奶声奶气地说:“哥哥,约定好了哦,等小花再开的时候,带我去看星星海…”
记忆! 最纯粹的情感记忆!
没有犹豫,也容不得犹豫!叶玄舟在绝望的剧痛中,如同一个疯狂的赌徒,将全部意志聚焦于这段珍贵的记忆碎片——阳光的温度,妹妹柔软的小手,小花淡淡的香气,那句充满期待的童言…然后,他如同点燃引信般,用自己濒临崩溃的意志,狠狠将其点燃!
“呃啊——!” 灵魂仿佛被撕裂的痛楚瞬间淹没了视觉的剧痛!那段温暖的记忆碎片如同投入熔炉的雪花,瞬间蒸发,只留下一种刻骨铭心的空虚和冰冷。但与此同时,一股精纯的、带着强烈情感波动的能量,猛地注入了他眉心的刻痕!
逆向侵蚀的量子乱流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水,骤然平息!
破碎的视野瞬间清晰!不,是前所未有的清晰!那蠕动、搏动、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血肉阶梯,在他眼中彻底变了模样!构成阶梯的骸骨、血肉、量子结晶不再仅仅是物质,它们每一个组成部分,都散发着强烈的、属于不同个体的绝望哀嚎!这些哀嚎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交织,构成了阶梯的“脉络”。
而在这些脉络之中,他清晰地看到了一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路径”!那并非实体道路,而是由无数个“未偿债务者”临死前最强烈的不甘与诅咒汇聚而成的一条量子湍流!这些诅咒指向深渊深处某个存在,形成了一条短暂排斥了血肉阶梯本身混乱能量的“通道”!
“走那边!” 叶玄舟的声音因灵魂的灼痛而嘶哑变形,他指向那条诅咒湍流构成的路径,“踩着…那些哀嚎走!”
“什么?” 陆九一愣。
“没时间解释!相信我!” 叶玄舟吼道,他额头的刻痕幽蓝光芒大盛,短暂压制了阶梯的蠕动,为那条“诅咒之路”撕开了一丝缝隙。
陆九一咬牙:“我开路!” 他率先冲向那条散发着令人心悸波动的路径。
就在陆九的脚即将踏上那无形湍流的瞬间,异变陡生!
“吼——!” 一声非人的咆哮从阶梯深处传来。一块巨大的、由骸骨和蠕动血肉构成的“阶梯块”猛地从侧方凸起,如同活化的巨口,带着腥风和粘稠的量子能量,狠狠噬向陆九的后背!速度快得惊人!
“小心!” 林默怒吼,手中能量枪瞬间开火,但光束打在蠕动血肉上只留下一个焦黑的浅坑,根本无法阻止其吞噬之势!
千钧一发!
“滚开!” 陆九双眼瞬间赤红!他没有闪避,而是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将体内积蓄的所有异能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狂暴的能量冲击波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
“噗嗤——!”
冲击波狠狠撞上血肉巨口,将其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腥臭的汁液和破碎的骨头飞溅。然而,代价是惨重的!
陆九的双臂,以及胸口的大片皮肤,在能量爆发的瞬间,如同被无形巨力碾碎的瓷器,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没有血液流出!从那密密麻麻的裂痕中,渗出的竟然是点点闪烁的、如同星沙般的幽蓝色量子尘埃!他的身体组织,正在能量透支和阶梯混乱能量的双重作用下,不可逆转地量子尘埃化!
“呃…” 陆九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裂痕、渗出量子尘埃的手臂,眼中第一次闪过真正的恐惧。
“快走!” 叶玄舟强忍着记忆燃烧后的空虚剧痛和刻痕的悸动,一把扶住陆九。他清晰地看到,陆九身上渗出的量子尘埃,其能量频谱,正与他额头的幽蓝刻痕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林默和苏芮立刻跟上,西人(老K依旧沉默地殿后)踩着那条由“未偿债务者”哀嚎诅咒构成的无形路径,冲过被陆九暂时击退的血肉巨口,向着阶梯下方无尽的黑暗和搏动冲去。陆九手臂上的裂痕在奔跑中不断扩大,渗出的量子尘埃如同他生命流逝的沙漏。
这条血肉阶梯,每一步,都在吞噬他们的血肉、灵魂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