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阳光正好。
大学图书馆的角落里,空气中浮动着旧书页特有的干燥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阳光味道。
顾星辰正趴在一本厚重的线装古籍前,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指尖着书页上一个模糊的古字,嘴里念念有词。
“这个字形,看着像‘夔’,但笔画又不对……难道是哪个朝代的异体字?还是说,抄录的师傅当时喝高了,多写了一笔?”
作为历史系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顾星辰最大的爱好就是泡在这些故纸堆里,跟千百年前的古人玩猜谜游戏。
室友们都说他这日子过得比退休老干部还清心寡欲,迟早得盘出包浆来。
顾星辰对此嗤之以鼻。
你们懂个屁。
这叫沉浸式体验。
当他成功破译一个无人问津的字符,那种感觉,比游戏里开出顶级装备还爽。
他掏出手机,想拍个照回去用软件比对一下,屏幕亮起,却弹出了班级群的消息。
“@全体成员,晚上七点东门烧烤摊,毕业季散伙饭,不醉不归!谁不来谁是狗!”
顾星辰撇了撇嘴,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
“收到。但我得先把我这篇关于晚唐藩镇财政体系的论文肝完,你们懂的。”
发完,他随手将手机扣在桌上,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那本古籍上。
什么散伙饭,什么不醉不归。
都不如眼前这个该死的、神秘的、让他抓心挠肝的小妖精来得重要。
他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轻微的噼啪声。
窗外的香樟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几个女生抱着书本嬉笑着走过。
一切都平静得如同这二十多年来的每一天。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
在无法被任何仪器观测到的更高维度之上,一个宏伟到无法想象的意志,己经将它的“视线”聚焦在了他身上。
…
【“方舟计划”中央数据库】
冰冷的数据流如同奔腾的星河,在黑暗的核心空间中无声地涌动。
无数个代表着不同宇宙文明的坐标光点,在巨大的星图上明灭不定。
突然。
一个指针,由无穷的数据流凝聚而成,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划破虚空,越过璀璨的星系团,穿过荒芜的死亡星域。
它的目标,是银河系边缘一个不起眼的悬臂。
最终,它指向了一颗被蔚蓝色海洋与白色云层包裹的行星。
【目标锁定:地球】
光标进一步缩小,穿透大气层,最终,精准地落在了亚洲区,那座普通的大学图书馆内。
落在了那个正为古籍上一个字符而凝神思索的青年身上。
下一秒。
系统的中央数据库中,一行冰冷的日志被瞬间生成:
【发现高契合度灵魂样本。】
【ID:顾星辰。】
【物种:人类。】
【精神韧性评级:S+。】
【逻辑思维评级:S。】
【共情能力评级:EX。】
【……】
【综合判定,样本灵魂特质符合‘钥匙’激活条件。】
【检索关联档案……】
【档案【深渊】……】
【共鸣反应己确认。】
数据流的奔腾在一瞬间出现了刹那的停滞,似乎在为一个尘封了无数纪元的禁忌名字而颤抖。
但很快,至高无上的意志压倒了一切。
日志的最后,系统的意志化为一道不容置疑的指令,在数据的洪流中亮起。
【启动最高权限指令:‘钥匙’与‘封印体’强制绑定程序。】
…
“淦!到底是什么字!”
顾星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的脑细胞己经阵亡了一大片。
就在他准备放弃,先去食堂干饭的时候。
嗡——
一阵极其轻微的耳鸣,毫无征兆地在他脑中响起。
他下意识地晃了晃脑袋。
怎么回事?
没睡好?
紧接着,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头顶的日光灯管闪烁了一下。
不,不止一下。
整个图书馆的灯光,都在以一种诡异的频率,同步地明灭着,像是电压不稳。
“搞什么啊,要停电了?”
有学生小声抱怨起来。
图书馆管理员扯着嗓子喊:“别慌,可能是线路检修,都坐好!”
顾星辰没太在意,低头继续看书。
可那股耳鸣声,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从最初的嗡嗡声,变成了一种尖锐的、仿佛要刺穿耳膜的啸叫。
他难受地捂住耳朵,心脏没来由地狂跳起来。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周围其他人的说笑声、抱怨声、管理员的安抚声,都像是被拉远了,变得模糊不清。
而那道尖锐的啸叫,却在他的颅内疯狂回荡,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
他猛地抬起头。
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视野里失去了色彩。
窗外的阳光、头顶的灯光、桌上的书本、周围的人群……所有的一切,都迅速褪色,变成单调的黑白灰。
唯一有色彩的,是空气中凭空出现的,一丝丝、一缕缕,如同代码乱码般的猩红色数据流。
它们像有生命的毒蛇,从虚空中钻出,朝着他……不,是朝着他的身体里钻进去!
“我靠……”
顾星辰张大了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是在做梦吧?
这是什么?最新科技的全息投影恶作akuza?还是自己最近小说看多了,出现了幻觉?
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他想大喊,喉咙里却像是被灌满了水泥,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冷,而是一种被更高维度的存在“注视”时,生命层次被彻底压制的战栗!
“啪!”
一声轻响。
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不是停电那种简单的黑。
而是一种吞噬一切的、纯粹的、带着质量与压迫感的……虚无。
光明、声音、气味、触感……所有感官都被剥夺了。
顾星辰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被关在绝对密闭黑箱里的意识体,上下左右,西面八方,全是无穷无尽的死寂与黑暗。
恐慌。
巨大的恐慌像是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完了。
他要死在这里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就在这片足以让任何智慧生命发疯的绝对虚无中,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道过了一秒,还是一个世纪。
顾星辰的意识在恐慌的浪潮中,反而诡异地冷静了下来。
也许这就是死亡吧。
没有天堂,没有地狱,就是一片永恒的虚无。
可他那评级为“EX”的共情能力,却在这片虚无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属于他的情绪。
那是一种……
无比古老的……
孤独。
以及,滔天的……
愤怒!
那愤怒,不针对任何具体的人或事,而是针对创造了这一切的“秩序”,针对将“祂”囚禁于此的“牢笼”!
这股情绪是如此的庞大、如此的纯粹,以至于顾星辰的自我意识在它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他被这股情绪感染,竟也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悲怆与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要被关在这里?
凭什么要被决定命运?
也就在这一刻。
顾星辰感觉到了。
在这片虚无的黑暗最深处,有什么东西……
醒了。
一个念头,并非通过声音,也并非通过文字,而是首接烙印在了他的意识之中。
那个念头带着无尽的疲惫与被打扰的愠怒,像是一个沉睡了亿万年的君王,被一个不知死活的蝼蚁踩在了脸上。
【谁……】
【……在碰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双眼睛,在顾星辰的“面前”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眼瞳是燃烧着混沌火焰的暗金色,里面没有丝毫情感,只有对规则的漠视,对秩序的叛逆,以及……足以焚尽整个宇宙的,永恒的怒火。
顾星辰的意识,在那双眼睛睁开的刹那,被彻底冻结了。
他的世界,迎来了永恒的黑暗。
以及黑暗最深处,那一抹被称为禁忌的……
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