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公主府·内院暖阁
精致的暖阁内,熏笼吐着淡淡的暖香。流云刚替苏芷漓整理好案几上散落的几份宾客初拟名单名录。苏芷漓斜倚在软榻上,玉指无意识地捻着一颗莹润的葡萄,秀气的眉微微蹙着,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殿下,”流云试探着轻声问,“您方才说既要请陛下和王爷,又要宴请京中贵胄,这名单可初步定下了?奴婢好立刻着人写请帖送去。”
苏芷漓将葡萄送入口中,果肉清甜,却未能完全抚平她心中的涟漪。她抬起明亮的双眸,眼波流转间带着属于公主的威仪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憧憬。
“自然定了。”她的声音清越干脆,“首要的宾客,便是吾皇兄陛下。新府落成,第一份正式请柬,自然要呈给皇兄。”想到那位至尊的兄长,她眼中流露出真切的孺慕之情。
“其二,”她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指尖在榻边小几上轻轻一敲,“是俊亲王许裕安,焉能不请?”提及许裕安时,她脸上那属于公主的威仪仿佛融化了些许,流露出少女般的明媚与亲近。她下意识地抚平了袖口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想起元宵那晚的小兔灯,美人诗、还有那烟花。
脖子上和脸出现了红晕。流云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至于其他宾客……”苏芷漓拿起那份名录,手指滑过一个个簪缨世家的名姓,“按规矩,在京三品及三品以上官员的嫡出子女,均可递帖。名单就照这个拟,你与管事再仔细核对,莫要遗漏了哪家紧要的,也别……”她顿了顿,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别添了那等专会惹事的。”
“是,奴婢明白。”流云恭敬地接过名录,知道公主殿下这是要借宴席之机,想看她的心上人了,也观察京城世家新一辈的风貌,同时也是公主府在京中社交圈正式亮相,“明日午后开宴,时间确是急了点,奴这就去安排人手,快马加鞭送帖。陛下和王爷那边……”她看向苏芷漓。
“皇兄处自有宫中专人快马呈递。至于二哥……”苏芷漓唇边漾起一点更明亮的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亲王府就在三条街外,更不必急,着个伶俐的小厮送去便是。想必,他是会来的。”最后一句,带着笃定的轻快。
亲王府。书房
一封装帧雅致的请柬静静躺在金丝楠木的书桌上。朱红色的洒金笺子,上面是簪花小楷书写的“俊亲王许裕安亲启”,落款是御笔亲封的“静安公主府印”。
许裕安一身常服,修长的手指正捏着一枚玉制的书镇把玩。
听闻是静安公主府的帖子,他嘴角便噙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接过侍从呈上的请柬,他并未急着打开,指尖在那清雅的“静安公主府”字样上了片刻。
“呵,”一声轻哂从他喉间溢出,带着几分慵懒和意料之中的玩味,“这小妮子……”
他终于打开请柬。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内容不过是新府设宴、恭请光临的客气话,落款处那个亲昵的“芷漓拜上”却格外醒目。
地点是崭新的静安公主府,时间是——明日午后。
这突如其来的宴请,时间不可谓不仓促。许裕安目光扫过那时间,深潭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了然。他看着那个落款的名字,眼前仿佛浮现出苏芷漓那双灵动的、总带着些许执拗和狡黠的眼眸。
这么急?明日……她这哪里是广邀宾客,分明是迫不及待了。目标,清晰得很。
许裕安唇角那抹笑意加深了几分,像是冬日暖阳照在冰湖上,有几分暖意,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倒是……挺上道的。”他将请柬随手放下,玉制的书镇再次压回展开的书页上,发出轻微而清脆的一声“嗒”。
明摆着的邀约,指向明确的主角——她和她的新府,更指向他这个被她刻意放在最特别位置的座上宾。
这份心思,首白又大胆,这不像是苏芷漓特有的风格。怎么变得从不会藏着掖着她真正想要的东西,尤其是对他。
窗外日光正好,许裕安端起手边的茶盏,浅呷一口。温热的茶水入喉,他心底那份复杂的心思也随之沉淀。
也罢,既然她开了口,他这位“二哥”,岂有不赏脸的理?他倒要看看,明日这静安公主府的开府盛筵,静安公主预备唱哪一出好戏。
静安公主府·内外忙碌
随着一道道盖着公主府金印的请柬送出,整个静安公主府瞬间进入了一种高效而有序的忙碌状态。
总管嬷嬷调兵遣将,指挥着众多宫女内侍:
*御厨房方向: 杀鸡宰鸭、择菜洗切之声不绝于耳,刚从御苑送来的珍稀水产在青石板上跳跃,浓郁的酱料香气己开始弥漫。
*花厅与后园: 花匠们小心翼翼地将暖房里催开的各色名品花卉搬出,装点在回廊、水榭和假山石畔。宫人们擦拭着巨大的琉璃屏风,铺设着崭新的华贵绒毯。
库房方向: 专司器物的太监们小心翼翼地搬出一整套御赐的景德镇薄胎瓷、嵌宝的犀角杯、流光溢彩的玻璃器皿。管事大声清点核对,不容一丝错漏。
流云穿梭其间,核对每一处细节:“东暖阁的熏香换成新贡的雪中春信,清雅些。
王爷喜静,那边窗边多摆两盆兰草,陛下喜看水景,后园临水的观景亭务必收拾得最为亮敞。
席面规格按超品公主府邸的正式宴客规制,不许有半点僭越,更不许有任何短缺!”语气急促却有条不紊。
而此刻,处于这忙碌漩涡中心的主人——苏芷漓,却显得异常沉静。她己回到自己的寝殿,站在巨大的菱花铜镜前。
两名贴身大宫女捧着几套华服供她挑选:有庄重的宝蓝缂丝金凤宫装,端庄大气;
有鲜妍的朱红云锦宫裙,明媚贵气;还有一套极为出挑的烟霞紫缀珍珠流苏襦裙,轻盈梦幻,衬得她肤光胜雪。
明日,皇兄会来,他代表着天家的威严审视。明日,京城的显贵们会来,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新贵公主的排场与气度。明日……最重要的,是那个人会来。
苏芷漓的目光在那件烟霞紫的襦裙上停留了很久很久。那颜色既不失公主的尊贵,又带着几分仙气与柔美,是她甚少尝试的风格。
“就这件。”她最终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那抹如梦似幻的烟霞紫。
镜中少女的眼底,褪去了公主的矜持,只剩下纯粹的、带着一丝紧张和无比期待的雀跃。
明日,他会看到她府邸的精心布置,会品尝到她亲手拟定的菜品口味,
也会看到,为了迎接他而特意穿上的、最亮眼的自己。这场仓促却不容有失的开府宴,对她而言,意义己然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