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的序幕刚刚拉开,西九城的天气一日暖过一日,光秃秃的树枝上己经能看到一丁点儿细嫩的绿芽,像是用毛笔尖小心翼翼点上去的。
百废待兴,整个城市都像这初春的树木一样,憋着一股劲儿,想要焕发出新的生机。
红星轧钢厂,这家刚刚从娄家手里交到国家的新工厂,厂门口的牌子换了新的,高大的烟囱也开始比以往更频繁地冒出滚滚浓烟。
新时代的齿轮开始转动,厂领导为了响应上级“支援国家建设”的号召,也为了尽快恢复和扩大生产,在厂里发起了一项意义重大的倡议——“捐献废旧钢铁,支援工厂生产”。
倡议书用红纸黑字写得大大的,贴在了厂区的公告栏上,号召工人们,乃至全城的老百姓,都积极行动起来,把家里那些闲置的、没用的、压箱底的废铜烂铁都捐献出来,送到厂里回炉,变废为宝,为新中国的工业化添砖加瓦。
这个消息就像一阵春风,迅速通过厂里的工人们,吹遍了西九城的大街小巷。
南锣鼓巷九十五号院,自然也不例外。
……
而此刻,斜对门的五十号院里,却是一片与世无争的安宁。
王小虎正坐在自家院里新搭的葡萄架下,这个葡萄架是他花了半天功夫,用山上砍来的硬木搭的,接口处用浸过水的藤条和麻绳捆得死死的,别说爬葡萄,就是他一个成年人灵魂的大老爷们吊上去都晃不了几下。
他手里拿着一根削尖的小木棍,正蹲在地上,在一块被他特意平整出来的松软泥地上,一笔一划地教王小牛写字。
“哥,这个‘大’字,最后一捺,为啥要拖这么长啊?”王小牛也学着哥哥的样子,用一根小树枝在地上比划,小小的眉头皱着,一脸的认真。
“因为要站得稳啊。”王小虎随口胡诌,声音却温和得能掐出水来,“你看,人张开手,张开脚,是不是就站得特别稳当?这个‘大’字,就像一个人,撇和捺就是他的两条腿,得有力,才能顶天立地。”
“哦——”王小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用树枝在地上划拉起来,嘴里还小声念叨着:“站得稳,站得稳……”
旁边,王小花正抱着狼崽子小白的脖子,把自己的小脸蛋埋在小白柔软的颈毛里,咯咯地笑个不停。小白被她闹得没办法,只好伸出粉红色的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小主人的手心,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整个院子干干净净,墙角新翻出来的土地散发着一股子雨后青草混合着泥土的清香。几株从空间里移出来的带刺藤蔓,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长得飞快,正沿着墙根努力地向上攀爬,嫩绿的叶片上还挂着水珠,用不了多久,就能形成一道谁也别想翻进来的天然屏障。
石桌上,摆着一盘刚出锅的玉米饼子。
这可不是普通的玉米饼。玉米是空间里种出来的优良品种,颗粒得像是金豆子。磨成的粉末细腻金黄,带着一股粮食本身最纯粹的清甜。和面用的水,是灵泉水,烙饼的时候,王小虎没舍得用太多油,就薄薄地刷了一层,用小火慢慢地烙。
烙好的饼子金黄金黄的,两面都带着一点焦脆的锅巴,内里却蓬松柔软。一口咬下去,先是微微的脆,然后牙齿就陷入了那片柔软香甜之中,根本不用费力咀嚼,玉米的香气混着灵泉的甘甜就在嘴里炸开,顺着喉咙滑下去,整个胃都暖烘烘的。
“哥,隔壁好吵啊。”王小牛写完一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终于舍得抬起头,好奇地朝着九十五号院的方向看。
王小虎拿起一块还温热的玉米饼递给他,又小心地掰了一小块,吹了吹,喂到正和小伙伴玩闹的小花嘴边,自己也拿了一块,慢悠悠地嚼着。
“嗯,一群人想占便宜,又怕自己吃亏,可不就得吵吵嚷嚷的,好让别人觉得他们最大方,自己最吃亏嘛。”王小虎淡淡地说道。
他那被灵泉水改造过的耳朵,早就把隔壁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
就在一刻钟前,九十五号院。
许富贵背着手,迈着西方步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地转,全是精明的算计。
他如今虽然不再是娄家的狗腿子,没了往日的威风,但多年积攒下来的凶悍名声还在,院里一般人还真不敢惹他。
一进院门,许富贵就“咳咳”地清了清嗓子,那动静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中院前院的人家都听见。
“哎,大伙儿都听说了没?红星轧钢厂号召大伙儿捐废铁呢!”他扬着下巴,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好像自己是厂领导的派头,“我可打听清楚了,说是捐得多,厂里不仅有表扬,给登记在册,指不定以后招工还能优先考虑咱们院儿呢!”
这话像一块石头丢进平静的水面,立马在院里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
“还能优先招工?”
正在院里水井边淘米的阎埠贵,耳朵最尖,他一把将手里的淘米盆往地上一放,水溅出来都顾不上了。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第一个小跑着凑了过来,脸上堆满了笑,那热切劲儿,活像见了亲爹。
“哎哟,许大哥!您这消息可太灵通了!这……这事儿可靠吗?真有这等好事?”
他心里的小算盘,瞬间就打得噼里啪啦响。
‘我的天爷!优先招工?’他激动得手都开始抖了,‘废铁?家里那几把豁了口的铁锹,还有墙角那个早就漏了底的铁锅,不都是现成的吗?还有解放他二叔留下的那两根铁管子……’
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这些玩意儿留着也是占地方,卖废品也值不了几个子儿。要是能用这点不值钱的破烂,给家里老大解成,或者老二解放,在轧钢厂谋个学徒的位子……那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祖坟冒青烟了!’
这笔账,怎么算怎么划算!阎埠贵看着许富贵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敬佩,仿佛他不是在宣布一个消息,而是在散发金条。
“咳咳!”
二大爷刘海中也挺着他那标志性的肚子,慢悠悠地从自家屋里踱了出来。他双手背在身后,下巴抬得高高的,官腔端得十足:“支援国家建设,那是我们工人阶级义不容辞的责任嘛!这个觉悟,我们必须得有!”
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心里却在飞速琢磨:‘这可是个表现的好机会啊!我,刘海中,作为院里的二大爷,必须得带这个头!我得捐得多一点,在院里把声势造起来。这事儿要是传到厂领导耳朵里,说咱们院儿有个叫刘海中的,思想觉悟就是高!那肯定能给我记上一功。到时候评个先进,选个小组长什么的,不就顺理成章了?’
中院的易中海也闻声走了出来,他现在是轧钢厂的一名普通锻工,技术还算过得去,在院里也算是个有分量的人物。他对这种集体活动,向来是持支持态度的。
“许大哥说的没错,厂里确实有这个倡议。”易中海的声音沉稳,他一开口,院里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顿时小了不少,“号召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铁出铁嘛。这是好事,咱们院儿理应响应。”
“看吧!连易师傅都这么说了!”许富贵立刻得意地接口,他今天在外面可没少打听,早就把这事儿给琢磨透了,“我寻思着,这事儿不能各家自个儿干,得拧成一股绳!咱们院里各家各户都找找,看有啥破铜烂铁,凑到一块儿,以咱们九十五号院集体的名义捐上去!到时候,功劳簿上,写的是咱们整个院的名字!多有面子!”
许富贵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瞟斜对门,王小虎家那紧闭的五十号院大门。
‘那小王八蛋家不是刚修了房子吗?’他心里冷哼一声,‘拆下来的那些旧房梁里,指不定就有不少钉子、铁件。还有,那小子带着两个拖油瓶,哪来那么多钱又是修房又是吃肉的?他家那狼崽子养得油光水滑,吃的肯定比人都好。没准就藏着什么好东西!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好好探探他家的底!要是能逼他交出点真东西,那咱们院的功劳就大了!’
“对对对!老许这个提议好!集体行动,才能显出咱们院的团结嘛!”刘海中第一个高声附和,仿佛他才是这个提议的拥护者。
“应该的,应该的,集体荣誉最重要!”阎埠贵也在一旁点头如捣蒜,心里却在想:‘集体捐?那自家的功劳会不会被平摊了?不行,我得记清楚我家捐了多少,到时候真有名额,我得拿着单子去找领导说理去!’
只有后院的贾张氏,抱着胳膊撇了撇嘴,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小声嘀咕道:“捐东西?捐什么捐?我家可什么都没有!锅碗瓢盆都快不够用了!我家东旭还在长身体呢,哪有多余的东西给他们!”
她儿子贾东旭站在她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显得有些畏缩。
……
五十号院内。
王小虎将隔壁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捐废铁?这倒是个有意思的由头。’
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对捐东西本身没什么意见,大炼钢铁嘛,历史趋势。但许富贵那点小心思,他可看得明明白白。
这家伙,八成是想借着这个“集体荣誉”的名头,在院里树立威信,搞点名堂,顺便看看能不能从各家各户搜刮点什么。
尤其是自己家,恐怕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
“许大茂他爹,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啊。”王小虎心里暗道。
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
他家那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全都在灵草空间里。
摆在外面的,要么是空间出品、看着普通却内有乾坤的木制家具,要么就是些陶罐瓦盆,连块像样的铁片都难找。
许富贵想从他家搜刮?门儿都没有。
反倒是他那个宝贝儿子许大茂,王小虎觉得,这小子今年十一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上蹿下跳,唯恐天下不乱。这种能让他狐假虎威、表现自己的机会,他肯定不会错过。
“哥,什么是占便宜呀?”小花一边啃着饼子,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小嘴吃得油乎乎的。
“就是想用一个烂苹果,去换别人一个大西瓜。”王小虎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笑着解释。
他一点也不急,悠闲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隔壁的喧嚣,不过是饭后的一场免费大戏。
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许富贵既然起了这个头,后续的戏码肯定少不了。而那些所谓的“禽兽”们,也注定要围绕这件事,上演一出出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
他的“情绪渔场”,又有新的“鱼儿”要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