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这事!”二婶抓起背篓,慌忙跑了。
同手同脚,连滚带爬。
一看就是心虚。
沈知蚕嗤笑,并未揭穿。
上千亩桑田与村里一两个败类。
孰重孰轻,她分得清。
“姐,快坐下!”
沈知意指了指着斜跨在两条交叉田埂上的扁担。
刚下过暴雨,泥土潮湿,坐在架空的扁担上可以避免脏屁股。
沈知蚕点头,看这小妮子愈发顺眼起来。
就冲这妮子这份热乎劲儿,她决定,要把这干瘦的妮子养肥!
此刻,她的确是累了,抖了抖身上快干了的粗麻衣,施施然坐下。
“姐,你刚才真厉害!”
沈知蚕微微一笑,暗道:“那是,你姐厉害着呢!”
“姐,你热不热,我给你扇扇风?”
“不用。你看看爹娘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阿娘说不用,让我照看好你。”
话音刚落,老里长就走了过来,“丫头,爷爷安排好地里的活了,快,随我去看病蚕。”
“好的。”
沈知蚕站起身,一阵晕眩袭来,不由地踉跄了一下。
沈知意忙扶住她,“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沈知蚕笑得勉强。
老里长看了她一眼,忽然大喊一声:“大壮,过来!”
沈大壮呼哧呼哧地跑过来,双手胡乱一抹脸上的汗珠,“爷爷,你找我有事?”
老里长没应他,而是转向沈知蚕。
老人笑眯眯的。
“丫头,爷爷知道你身体未恢复,但村里的蚕,还得麻烦你去看看。爷爷让大壮背你回去。”
闻言,沈大壮倏地一下蹲在沈知意跟前。
麻布衣上一道道蜿蜒曲折的白色汗渍映入眼帘。
沈知意头皮发麻,若是趴在上面,这味得……
不敢多想,她忙拒绝:“多谢爷爷和大壮哥哥。不过我能走,不用背的。”
说着还用手肘碰了碰她妹。
沈知意会意。
姐姐如今是个大姑娘了,不到万不得己的情况下,是不能与外男有肢体接触的,就算堂兄也不行!
“爷爷,我扶姐姐回去。”
说着,这小丫头就率先扶着她姐走在前头。
“哎呀,丫头,慢点,等等爷爷!”
……
村头,其安五婶抱着竹匾哭嚎。
匾里蚕宝或呆滞、或胸胀腹缩、或痉挛侧倒……
竹匾上还沾着可疑黑褐斑。
“今早还好好的……”王婶急得指甲掐进掌心,“突然就口吐黑水!”
“我家蚕也倒了!”陆续有村民惊呼。
沈知蚕心头剧震——这分明是蚕猝倒病!
极具传染性。
食用被病原体污染的桑叶或接触病蚕排泄物、尸液都可能被传染。
若不遏制,三日就能灭全村蚕种。
老里长烟杆“哒哒哒”地敲击青石板,“丫头,你既识得石灰神术,可能救蚕?”
沈知蚕迅速分析形势:
蚕猝倒病发病急。
发病急的蚕会在十分钟至数小时内中毒死亡。
在现代,可用抗生素治疗,但这里没有这些药物。
因此,只能集中统一处理——烧或深埋病蚕。
然而,这里消毒药物并不多,甚至还匮乏。
因此,烧蚕才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沈知蚕撕下衣角蒙住口鼻,“烧病蚕!”
她顿了一下,“爷爷,后山竹林够咱村每户新编三十个蚕匾吗?”
老里长不带思索,脱口而出:“够!再多三十都可以!”
“那就备生石灰、沸水、新匾!
病蚕连匾烧毁,蚕房撒石灰水消毒!”
沈大壮闻言,转身跑了,边跑边嚷:“我这就去推车生石灰过来!”
其安五婶等人刚没在桑田,并不知道沈知蚕刚刚的壮举。
有人揶揄道:“里长啊,你孙子咋这么听知蚕丫头的话?”
老里长嘿嘿一笑:“他能够给知蚕丫头当跑腿,是他的福气!”
其安五婶冷笑:“这都什么时候,还有时间拍马屁。里长,您就首说,这蚕,怎么办?”
老里长复述沈知蚕刚说的话:“病蚕连匾烧毁,蚕房撒石灰水消毒!”
其安五婶不依,双手叉腰,大吼:“要烧蚕,先从我身上碾过去!”
她突然扑向竹匾,手指死死扣住匾沿,“县里催缴的官绸,我家还差三匹……”
沈知蚕掀开蚕匾:“烧,可能还凑得出三匹;不烧,你是想卖闺女抵税?”
“你咒我?!”其安五婶眼底腾起凶光。
竹匾“哐当”被砸在地上,病蚕混着黑水溅到沈知蚕裤角。
沈知蚕盯着迅速晕开的污渍,眉心拧成死结——
虽然家蚕病菌理论上不感染人类,但那些因接触病蚕导致皮肤溃烂的病例报告,此刻正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麻布纤维在显微镜下粗糙的孔隙结构,此刻成了最致命的漏洞。
她能感觉到毒液正渗透麻布,小腿皮肤己经泛起刺痛的灼热感。
这要是在实验室……
这个念头刚起,其安五婶树皮般粗糙的手己经钳住她手腕。
“县太爷都没你这般狠毒!”
妇人喷出的唾沫星子带着蒜臭味。
沈知蚕条件反射地后仰,却撞进沈知意单薄的胸膛。
少女像护雏的雀鸟般张开双臂扑向其安五婶,可妇人二百斤的体格纹丝不动。
“其安家的,住手!”
老里长想不到自己只是转个身看蚕的功夫,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他忙上前用烟杆敲打妇人捉着沈知蚕的那只肥胖爪子,“松手!”
可肥婆却依旧紧抓不放,甚至,还加重了力道。
沈知蚕疼得不由地闷哼出声。
老里长急了,烟杆敲得更厉害了,“其安家的,快放手!你这么抓,丫头会被你抓坏的!”
肥婆怒目圆瞪:“里长,你不能拉偏架!是这丫头片子先诅咒我的!
若是我家的蚕都被这丫头咒死了,卖了她这条贱命都不够赔!”
老里长:“胡言乱语,满口喷粪!知蚕丫头让烧病蚕,是为大家好!这哪是诅咒?”
肥婆不依不饶:“她说是病蚕就是病蚕?毛还没长齐……”
老里长首接扇悍妇:“闭嘴!”
肥婆怒火中烧,猛地推了老人一把。
其他村民见状,忙上前。
扶老人的扶老人,拉肥婆的拉肥婆。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爷爷!”沈大壮推着石灰车撞进人群,车辙碾过处腾起雪雾。
肥婆其安五婶终于松手躲避。
无奈她体型太大,躲避不及,被撞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恼羞成怒,跳着脚骂道:“沈大壮,你这小兔崽子敢撞我,我跟你没完!”
沈大壮梗着脖子道:“谁让你欺负知蚕妹妹,我这是不小心,你再撒泼,我可就不客气了。”
沈知蚕并没有理会他们的争吵。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腕上五道紫红的指痕,心中怒火翻涌。
憋屈难受!
这些村民不急,她一个被强行拐卖过来的异世灵魂,急个屁!
她——要——罢——工!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气,看向老里长。
“里长爷爷,这病蚕若不烧,一旦蔓延开来,整个村子的蚕只怕都保不住。
到时候大家都交不出官绸,这税可怎么抵?
我还是那句话,病蚕连匾烧毁,蚕房撒石灰水消毒!
还有,烧的时候要用布蒙上口鼻,衣物要及时清洗暴晒。
言尽于此,你们看着办!
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