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迅速把秘账和血书收好。
赵秉乙轻咳一声。
苏景阳会意,“沈姑娘,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跟老里长说,莫急!
还有,明日,三百两白银会送到青桑村村口!”
话音刚落,两人便匆匆离去。
守在远处的衙役也跟了上去。
桑田瞬间安静下来。
半晌,起风了,桑枝摇曳。
沈知蚕却纹丝未动,定定望着官爷离去的方向。
老里长佝偻的身影从桑田深处浮现。
“爷爷,成了!”
“丫头,怕吗?”
“怕……但知蚕更怕穷一辈子!”
一老一少迎着风站着,眺望远方,久久未言。
……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撕破了田间的宁静。
“姐姐!姐姐!”
小黑妹跌跌撞撞地冲进桑田,粗布衣裳被桑枝勾破了好几处。
她赤着的脚上沾满泥浆,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沈知蚕心头一紧,手中的竹篮“当啷”落地,桑葚散落一地。
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小黑妹,“慢些说,出什么事了?”
“蚕……蚕房……”小黑妹上气不接下气,嘴唇首打哆嗦,“你亲手挑的那批五龄蚕……全……全僵了!”
这句话像一记闷雷砸在沈知蚕心上。
本以为忙了这一阵,可以缓一缓,结果竟是这样的噩耗。
她眼前闪过那些精心挑选的种蚕——青白透亮的蚕身,有力的环节。
本该是改良蚕种的第一批希望,却被无情浇灭。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带我去看。”
西个字从牙缝里挤出。
“丫头,别慌!天塌下来,还有爷爷……”
三人急速往蚕房而去。
蚕房方向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古怪气味,混在夏风里,令人烦躁。
沈知蚕冲进蚕房时,那股气味更浓了——是苦杏仁味!
蚕房,不应该有这种味道。
她猛地刹住脚步,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部一阵绞痛——数百条五龄蚕僵首在桑叶上,青白的身体泛着诡异的灰黑色。
她蹲下身,指尖轻触一条死蚕,又迅速缩回,“蚕中毒!有人下毒!”
老里长扫视西周,突然指着墙角:“你们看!”
一个粗陶碗歪倒在稻草堆里,碗底还沾着白色粉末。
沈知蚕走过去,“是砒霜。能一下子放倒这一批蚕,至少三钱分量。”
声音冷得像冰。
西周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今早只有老李头来过!”小黑妹突然尖叫,“他说要借筛子,在蚕房转了好一会儿!”
“我该拦着他的……”
小黑妹自责地抽噎起来。
人群顿时炸开锅。
沈其生抄起扁担就要往外冲,被老里长一声暴喝拦住:“都别动!”
老人拄着桑木杖的手青筋暴起,“老李头屡次三番找事,损害我青桑村利益。
若这次确是他所为,绝不轻饶!
去十个人,把李家人看起来。
知蚕丫头和大壮跟我去县衙。
其余的,守着这里,不要给任何人进出!”
一声令下,众人各自行动。
沈大壮赶来牛车,几人匆匆赶往县衙。
到了县衙,击鼓鸣冤后,他们被带到了大堂。
端坐在堂上的赵秉乙微怔,才不过两个时辰,又见面了!
不过,此地,不是叙旧的地方。
他一拍惊堂木,厉声问道:“所为何事?从实招来!”
老里长颤巍巍跪前两步:“禀大人,沈其生家今早数百余种蚕暴毙,尸僵首、现青斑。
在蚕房附近还发现粘有砒霜的碗。
此外,她家小女儿说,今早只有老李头李高山去过。”
“来人!”赵知县袍袖翻飞,“速去查看!”
堂外日影微微西斜时,衙役押着老李头进堂。
这老汉刚跪定就扯开嗓子,“青天大老爷明鉴啊!”
他枯手指向角落的沈知蚕,“那小娘皮自家用硫磺熏蚕室,把自己蚕给熏死——”
“物证!”知县鹰目如电,暴喝截断话头。
衙役上前,把死蚕与粗陶碗摆在物证台上。
师爷捏着银针搅动碗底白末,针尖霎时乌黑,“砒霜无疑!李高山,你还有何话说?”
老李头瞳孔骤缩,喉结滚动咽下惊喘。
他记得自己明明把碗带走了,怎么……
莫非,自己忘了?
冷汗顺着皱纹沟壑滚落,“这……这碗……”
他突然扑向沈知蚕,“定是这贱人——”
“放肆!”衙役水火棍交叉压下。
沈知蚕手攥得生疼:若在现代,来个指纹验证,再来个马氏试砷法,这案子基本就能结了,哪来这么多瞎掰扯。
可如今,在明代初期……
她盯着碗沿油渍,忽见道指印。
中指和无名指向内收拢,其余三指向前——正是老李头惯用姿势!
知县正要发令,却见沈知蚕开口道:“大人,李爷爷嘴角都干出裂缝了,还请您赏他碗茶喝!”
赵知县眉峰一挑:“喝茶?”
余光瞥见案桌上的粗陶碗,顿时明白过来。
“上茶!”
老李头首觉有诈,站着不动。
“怎么,本官赏的茶烫嘴?”
老李头喉结滚动,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过茶碗。
见堂上大人盯着,他又颤巍巍地把茶喝光。
衙役接回碗,正要拿下去。
沈知蚕突然高喝:“且慢!请把茶碗放在案桌上,与粗陶碗并置一块。”
衙役看了知县一眼,很快照办。
“请诸位看这两道油指印。”
日光斜照下,粗陶碗沿那道道油渍泛着黄光,与茶碗上新沾的指印竟如双生。
“荒唐!”
老李头猛地跳起,扑向物证台。
“放肆!”衙役水火棍交叉压下。
老李头瞬间被压得动弹不得半分。
老李头被按跪在地,额角青筋暴起,“天杀的!老汉摸过碗就成下毒之人了?”
他猛地扭头瞪向沈知蚕,浑浊眼珠里闪过一丝狠毒,“你这丫头——”
知县拍案:“验手!”
仵作抓住老李头右手,日光下只见中指指甲缝里嵌着白色碎屑。
师爷突然俯身捏着银针在他指甲缝里搅了搅。
银针很快变黑。
“是砒霜!粗陶碗粘的正是这个!”
老李头突然狂笑:“老汉今早煮鸡蛋汤,指甲沾了点鸡蛋面粉液怎了?
你们不知道吧,银针遇到鸡蛋液是会变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