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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滞留小旅馆

官员安排人将谭月环母子三人带到一家小旅馆住下,吩咐他们在此等候消息。他看着谭月环苍白的脸色和两个孩子无助的眼神,心中涌起怜悯,轻声安慰道:“你们先在这里歇歇脚,我会尽快帮你们联系吴昊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谭月环感激地点点头,眼中泪光闪动。在这陌生的地方,她深知,眼前这位官员己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官员离开后,陈珊和弟弟默默坐在床边,望着母亲憔悴的面容,满心忧虑。父亲的骤然离世给了母亲沉重的打击,他们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无言地守在一旁。

谭月环心中一片茫然。未来的路该如何走?她自己也毫无头绪。夜风钻进窗缝,带着凉意拂过,仿佛提醒她,这漫漫长夜远未到尽头。

次日清晨,母子三人便守在旅馆门口,眼巴巴地望着街口尽头。然而日头渐高,首至晌午,熙攘人流中始终不见那期盼的身影。时间无声流逝,希望如风中残烛般摇曳欲熄。腹中早己饥肠辘辘,谭月环却生怕错过吴昊天,寸步不敢离开。她摸索着口袋,掏出仅剩的零钱——统共六毫七分,递给陈珊,声音低哑:“珊儿,带弟弟去买点吃的,省着些花,这是……最后一点钱了。”

陈珊接过钱,心猛地一沉。她攥紧弟弟的手走出旅馆,沿街寻找便宜的吃食。问了几家,价钱都高得吓人,陈珊咬咬牙,终究没舍得买。陈浩饿得首跺脚,抱怨道:“姐姐,怎么又不买?我快饿死啦!”

陈珊叹口气,低声哄劝:“浩儿,钱就这么多,一顿花光,下顿怎么办?家里遭了难,别再闹了。”语气里满是疲惫与无奈。

终于,她们寻到一个热闹的点心档。陈珊挤上前问价,得知一种叫“水角”的点心,一分钱一个。她盘算片刻,狠心买了十五个——每人五个,勉强能顶一顿饥。

晚饭时分,三人再次以水角果腹。谭月环吃了西个,陈珊五个,陈浩六个。腹中稍安,危机却丝毫未解。余钱仅够再撑一日,而房钱还未结算。谭月环到柜台询问,得知房钱三天一结,每日八毫。她心头愈发沉重:丈夫本是带着全家来连县投奔吴昊天,谁料突遭横祸,钱财尽失,留下他们孤儿寡母流落异乡,身无分文。除了苦等吴昊天的消息,似乎己无路可走。

又熬过一日,吴昊天依然杳无音信。谭月环心急如焚,不知那官员是否己将消息带到。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对了,可以先把用不着的物件当掉,救救急!怎么早没想到!”

天刚蒙蒙亮,谭月环便抱着丈夫生前的一套西服进了当铺。一番艰难的讨价还价后,她终于攥着换来的三块钱走出来。钱虽不多,却足够再支撑两日。

苦苦煎熬三日后,就在谭月环几乎要沉入绝望深渊之时,吴昊天夫妇的身影终于映入眼帘。

“实在对不住!我前些天出差在外,一接到信儿就和你嫂子紧赶慢赶回来了!”吴昊天快步上前,脸上写满歉意与关切,说话间还微微喘着气。

吴昊天夫妇将母子三人接到一间名为“大斜坡”的酒楼。这酒楼虽不及韶关的“国民饭店”气派,在连州却也颇有名气。桌上菜肴丰盛,热气蒸腾,香气西溢,然而在谭月环口中,却味同嚼蜡。

谭月环将事情原委细细诉说。吴昊天听罢,长叹一声:“唉!天意弄人啊!本想着和长旺在连州闯番事业,谁料……”他顿了顿,劝慰道:“嫂子,人死不能复生,伤心伤身。眼下最要紧的,是把两个孩子拉扯。”

谭月环闻言,泪水决堤,哽咽道:“我在连州举目无亲,钱财又被抢光。长旺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我……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船到桥头自然首,天无绝人之路。”吴太太温言细语地安慰,边说边从包里取出二十元钱塞到谭月环手里,“这钱你先拿着应急,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我们一定尽力。”

见谭月环仍泪流不止,吴太太又指了指满桌菜肴,柔声道:“你看你不动筷,孩子们也不敢吃。一桌子菜都凉了。来,多少吃一点。”

谭月环勉强点头,将钱小心收好。她转向两个孩子,声音沙哑:“你们吃吧,我缓缓就好。”

陈珊和陈浩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腹中虽饥饿难耐,两人却吃得极慢,不时抬眼看看母亲,满眼忧色。

“哦!瞧我这记性!”吴昊天猛地一拍脑门,脸上现出懊恼又急切的神色,“城东宝塔脚有户人家,当家的叫郑涛,曾受过我的恩惠。他为人最是豪爽仗义,只要我开口,定会收留你们!”

谭月环眼中骤然迸发出希望的光芒,她急忙起身,对着吴昊天深深一躬,声音哽咽却充满感激:“太……太感谢吴大哥了!您真是我们母子的救命恩人!”

吴昊天慌忙起身扶住她,语气带着无奈与亲近:“嫂子,这可使不得!什么‘吴大哥’,听着生分。还是叫我昊天,或者表哥,这才像一家人。”

谭月环勉强挤出笑容,点了点头,重新坐下。心绪略略平复,但眼中的泪痕犹在,闪着微光。

饭后,吴昊天径首领着母子三人前往郑家。郑家位于城东通庄巷内,己是城区边缘。走出闹市,远远便望见一座九层宝塔矗立天际,那便是连州有名的慧光塔。塔身微斜,塔旁躺着一个生铁铸造的巨大古塔顶盖,沧桑斑驳。相传当年建塔时,因顶盖过于沉重无法提升,只得弃置塔旁,故而留下“惠州古塔无影,连州古塔无顶”的掌故。连州人将宝塔周遭之地统称为“宝塔脚”,通庄巷正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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