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背岛,黎明。
海天之际刚泛起一丝鱼肚白。一只羽毛上带着长途跋涉风霜的信鸽,如同归巢的倦鸟,精准地俯冲而下,落入了棱堡顶端的鸽笼。
片刻后,一封染着淡淡血腥气的密报,被面色凝重的亲兵呈到了彻夜未眠的刘正则与郑三保面前。
“‘寒梅’泣血急报!”刘正则展开密报,声音低沉而肃杀,“脱欢帖木儿精锐主力,分三批秘密北调松江府!最后一批五千精锐,将于五日后(十一月廿二)凌晨乘船离港!此后至十二月十五唆都限定之期前,宁波城防仅余脱欢帖木儿亲兵三百及战力孱弱之新附军两个千户所(约两千人)驻守!军械粮草大部仍在城内,藏匿地点…府衙地下秘库及西城废弃之永丰仓!”
郑三保猛地站起身,眼中仿佛有烈焰在燃烧:“天赐良机!五日之后,宁波城就是脱光了甲胄的肥羊!”他转向刘正则,抱拳行礼,杀气腾腾,“刘统制!诸葛大人既命我两舰队协同,此战当以我朱雀舰队为主攻!请青龙舰队坐镇龟背岛,以重炮封锁外海航道,阻敌可能的增援,并随时准备接应!宁波城,我郑三保必为陛下取来!”
“好!”刘正则亦长身而起,重重一拳擂在海图之上,“就这么办!我青龙舰队‘镇海’、‘破浪’二舰即刻前出至金塘岛海域待机,封锁杭州湾口!‘怒涛’舰及所有浮城舰留守龟背岛,重炮待发,随时听候郑将军调遣!五日之后,血洗宁波,为‘寒梅’雪恨!”
五日后,夜,子时末刻。宁波府外海,穿山半岛以东。
浓墨般的夜色笼罩着海面,无星无月,只有凛冽的寒风卷着咸腥的海水气息呼啸而过。一支庞大的舰队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切开了冰冷的海浪。
郑三保一身玄色劲装,披着黑色大氅,按剑肃立于旗舰“飞廉号”的舰首,目光如鹰隼般穿透黑暗,死死锁住前方那片灯火稀疏的巨大城廓轮廓——宁波府城!在他身后,朱雀舰队主力二十余艘福船、海鹘战船排成锋矢阵型,所有灯火尽熄,只依靠微弱的星光和海图导航,如同沉默的狼群,向着猎物潜行。
“统制,方位确认!距离宁波府三江口码头,十五里!”航海长压低声音禀报。
“各舰主炮预备!目标——三江口码头瞭望塔、元军水寨外围哨船!装填开花弹!”郑三保的声音冰冷如铁,“登陆营,检查装备!爆破组,准备!”
命令通过特制铜管和旗语无声传递。甲板下传来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和火药装填的窸窣声,浓烈的硝烟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船舷两侧,身着深色水袍的陆战队员们最后一次检查着绳索、刀斧和腰间特制的炸药包(内装金门岛产高爆火药),眼神中压抑着复仇的火焰和决死的战意。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淌。舰队如同暗潮,无声而迅猛地涌向海岸线。
当舰队逼近到距离码头不足五里时,郑三保眼中寒光骤盛,手臂猛地向下一挥:“目标确认!全舰队,急速射!开火!”
“轰!轰!轰!轰!轰——!”
刹那间,死寂的夜空被彻底撕裂!朱雀舰队侧舷数十门经过改良的中型速射炮(80-100毫米)同时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炮口喷出的长长火舌瞬间点亮了漆黑的海面,如同地狱之门洞开!密集如雨的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毁灭的流星,狠狠砸向三江口码头!
第一轮齐射,准确覆盖了码头最高的瞭望塔和几艘停泊在外围的元军哨船!火光冲天而起!瞭望塔如同被巨斧劈中,木石结构轰然崩塌,化作巨大的火炬!哨船更是不堪一击,在剧烈的爆炸中被首接撕成碎片,燃烧的残骸带着凄厉的惨叫声沉入冰冷的海水!码头上瞬间陷入一片火海与混乱!
“敌袭!宋狗水师来了——!”
“快!敲警钟!点烽火!”
惊恐的呼喊、绝望的哀嚎、凌乱的锣声、试图点燃烽火却被打断的挣扎…响成一片!然而,在朱雀舰队暴风骤雨般的炮火覆盖下,任何有组织的抵抗都被瞬间摧毁!
“登陆营!出击!”郑三保的吼声压过炮火!
数十条蒙冲快艇如同离弦之箭,从大船侧舷放下,满载着精锐陆战队员,借着码头燃烧的火光指引和炮火的掩护,如同黑色的箭矢,射向混乱的滩头!冲在最前面的,赫然是爆破组的敢死队!
郑三保亲率主力战舰抵近至城垣一里之内,舰炮开始延伸射击,压制城墙上的元军火力点。“开火!压制城头!为爆破组开路!”炮弹呼啸着砸向城墙,砖石碎屑横飞,守军被压得抬不起头。
爆破组顶着纷飞的弩箭迅猛突进至西门(望京门)下。沉重的包铁城门在特制炸药包的恐怖威力下,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烟尘与火光中,郑三保身先士卒,长剑出鞘,寒光映着他年轻而坚毅的脸庞,发出震天的怒吼:“杀进去!活捉脱欢帖木儿!为死难的同胞报仇——!”
“杀啊——!”如潮的宋军精锐,踏过燃烧的废墟和元军的尸体,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灌入宁波城!复仇的火焰,彻底点燃了浙东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