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金陵城浸泡在墨汁般的暴雨中，陆昭然贴着秦淮河畔的飞檐疾行，右臂妖纹如活蛇般在皮肤下窜动。三日前玄微子的卦盘曾示警“荧惑守心”，此刻他身后三道黑影撕破雨幕——青城派长老的剑罡切开瓦楞，龙虎山道士的雷符在云端蓄势，漕帮杀手的分水刺首指后心。
“妖孽受死！”青城长老的剑锋荡开雨帘，陆昭然旋身闪避，断水刀格挡时迸出刺目火星。左眼金瞳倏然灼痛，视野里剑招轨迹凝成无数金色丝线，他本能地劈向最细弱的一根。
嗤啦！
刀锋切断剑罡的刹那，雷霆轰然砸落。陆昭然被气浪掀翻，撞塌胭脂铺的招幡跌进染坊废墟。血从额角淌进金瞳，模糊的视野里，三道黑影如索命修罗逼近。
“以多欺少，名门正派好大的威风。”
带笑的嗓音从染缸后飘来。白无垢斜倚着半塌的梁柱，月白锦袍纤尘不染，指尖七彩磷光流转。漕帮杀手突然僵首，分水刺竟调转方向捅进龙虎山道士腰腹！
“傀儡术？！”青城长老暴退三步，剑尖指向阴影，“罗生门的魍魉伎俩！”
白无垢轻笑抬腕，染坊梁柱上垂落的布匹骤然绞成巨蟒，将雷符缠裹吞噬。陆昭然趁机滚到染缸后，却见白无垢袖中射出一缕蛛丝——那丝线精准刺入他右臂妖纹中央，剧痛中翻腾的妖力竟被强行镇压。
“忍着。”白无垢的声音贴着耳廓划过，陆昭然嗅到对方衣襟上传来的冷梅香。
染坊地窖突然炸裂！
腥臭血浪裹着鳞片喷涌，九颗蛇首从地底探出。居中蛇首顶着半张人脸，竟是青云剑派失踪的女弟子！蛇瞳锁住白无垢嘶鸣：“罗生门的牵丝秘术……相柳大人要你死！”
九道毒涎如箭射来。白无垢拽着陆昭然急退，袖中飞出的傀儡丝在雨中织成巨网。毒液腐蚀丝线迸发青烟，几滴毒涎溅上白无垢手背，瞬间蚀出白骨。
“青云剑派竟用弟子喂养相柳分魂……”陆昭然金瞳剧震，想起画皮劫中的人骨剑鞘。
白无垢忽然将他甩向染池：“闭眼！”
染池血水翻涌，相柳蛇尾破浪劈下！
铮——
琴音裂空而至，七十二道弦罡切开雨幕。云青崖足踏残梁，覆眼白绫在风中狂舞，怀中古琴“渡劫”震颤轰鸣。蛇尾撞上无形音障，鳞甲寸寸崩裂。
“天枢阁也要掺和？”相柳人脸扭曲咆哮。
云青崖指尖抹过琴弦，琴腹弹射出三尺青锋。剑锋点向蛇瞳的刹那，陆昭然左眼金瞳骤然灼亮——他看见云青崖心口缠绕着血色锁链，锁链尽头竟连着远方的昆仑山巅！
诛仙剑气斩落时，一道琴罡却偏转方向，击碎了砸向陆昭然的梁柱。
相柳分魂在剑光中溃散，地窖血池沸腾如熔岩。陆昭然突然闷哼跪地，妖纹冲破蛛丝封印蔓至颈侧，金瞳溢出鲜血。
“压不住了……”他痉挛着抓住染布石砧，指骨碾出裂痕。
白无垢闪至他身后，十指蛛丝刺入脊背大穴。七彩磷光顺着经脉游走，与妖纹的墨黑煞气撕扯搏杀。陆昭然在剧痛中仰头，骤雨打在白无垢苍白的脸上，一道血痕从唇角蜿蜒而下。
“忍着。”白无垢声音发颤，操控千军万马的手竟在抖，“人面蛛丝若断，你经脉尽碎……”
一滴温热突然坠在陆昭然手背。
他怔怔抬头。
白无垢眼中滚下的泪珠在雨中凝成琉璃，落地时“叮”地碎成金粉。染坊废墟里所有傀儡丝齐齐发出悲鸣般的震颤。
暴雨初歇时，陆昭然在剧痛中醒来。
云青崖的白绫覆着双目，琴匣搁在断壁旁。她指尖抚过陆昭然爆裂的妖纹，寒气所过处墨色暂褪：“烛龙血脉遭血玉污染，妖皇精魄恐将提前苏醒。”
白无垢倚着半截染缸，被毒涎腐蚀的左手裹满蛛丝：“黄泉渡的引魂灯能补全他缺失的命魂。”
“柳七娘恨透巫族混血。”云青崖琴弦轻拨，“除非……”
染池血水中突然浮起半片金羽。陆昭然金瞳骤缩——羽毛纹理竟与迦楼罗的焚天羽刃一模一样！
玄微子的卦盘声从街角传来，青铜卦针疯转着指向北方：
“幽冥路开，奈何桥现……有人撕开了阴阳界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