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金陵城死寂如坟,陆昭然蜷缩在废弃观星台的裂缝里。右臂妖纹化作赤黑色荆棘,顺着锁骨爬向脖颈,每一次搏动都像毒蛇啃噬骨髓。掌心那枚血玉灼如烙铁,左眼金瞳不受控地旋转,视野里漫天星斗竟渗出猩红血丝。
“撑住……”白无垢的声音从梁上飘落,月光下他指尖牵动七彩蛛丝,细密银针正扎进陆昭然周身要穴,“妖皇精魄闻到黄泉渡的引魂灯了。”
话音未落,整座观星台剧烈震颤!地底传来青铜锁链挣断的巨响,七十二道星芒从砖缝冲天而起,夜空瞬间亮如白昼。陆昭然右臂妖纹骤然暴胀,皮肤撕裂处涌出黑焰,竟将白无垢的傀儡丝烧成灰烬。
“不好!”玄微子从残垣后闪出,青铜卦盘撞向地面,“荧惑守心之兆提前了!”
卦盘上二十八宿星位疯狂轮转,玄微子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落在“心宿”位的刹那,盘面咔嚓裂开蛛网纹——
轰隆!
一道紫雷劈裂云层,不偏不倚击中卦盘中央。玄微子倒飞撞断石柱,手中紧攥的半片卦盘显出血色谶文:“烛龙吞月,九幽洞开”。
陆昭然在剧痛中抬头,瞳孔骤缩。
漫天星斗正如燃烧的琉璃般坠落,拖着血焰长尾砸向金陵城!最近的流星擦过钟鼓楼,琉璃瓦顶瞬间熔成赤红浆液。更骇人的是星火坠地后,竟凝成千百个扭曲爬行的石俑,眼眶里跳动着幽蓝鬼火。
“监天司的‘星陨化傀术’……”白无垢甩出人面蛛丝缠住陆昭然腰身,“那群疯子把活人炼成了星傀!”
秦淮河突然翻涌墨黑浪潮,一艘朽木渡船破水而出。船头引魂灯映出柳七娘银面具的冷光,她手中骨杖指向观星台:“交出烛龙之子,黄泉渡容你全尸!”
血玉在陆昭然掌心狂震,左眼金瞳迸射金芒。幻象如毒藤缠住神识——
奈何桥畔的曼珠沙华盛放如血海,同样戴着银面具的女子被青铜锁链贯穿琵琶骨。那女子抬头嘶喊:“昭然快走!”分明是母亲的脸!
“娘——!”陆昭然嘶吼着扑向河岸,右臂黑焰暴涨十丈。妖纹触碰到河水的刹那,整条秦淮竟逆流倒卷!
玄微子突然将半片卦盘按进陆昭然后心:“静心!这是黄泉幻境!”青铜卦盘化作冰凉洪流灌入经脉,妖纹竟短暂褪色。
柳七娘冷笑摇动骨杖。河底浮出三千青铜棺,棺盖震落露出盘坐的干尸——每具尸身心口都嵌着血色晶石4,晶石射出光丝在空中交织成星斗棋盘!
“天地为局,众生为子。”柳七娘的声线忽男忽女,“请君入彀!”
三百六十颗星光棋子轰然砸落,白无垢的人面蛛丝刚结成护网,就被一颗“破军星”棋子碾碎。玄微子喷血推演残局,脚下青砖浮现《山海经》文字:“烛阴视为昼,瞑为夜……”
陆昭然左眼金瞳突然撕裂虚空!时光在眸中凝滞的瞬息,他看见棋盘死门处悬着半枚残棋——正是玄微子卦盘上崩飞的“荧惑”碎片!
“白无垢!坤位七寸!”陆昭然劈断妖焰扑向死门。断水刀斩向残棋的刹那,柳七娘面具崩裂,露出半张爬满咒纹的脸:“你竟能看穿天机阁主的……”
刀锋离残棋仅三寸时,异变陡生!
夜空坠落的血星突然汇聚成束,凝成青铜巨镜。镜中伸出覆盖鳞甲的手,轻轻捏住那枚残棋——
“荧惑守心己成,多谢诸位祭品。”天枢阁主的声音从镜中传来。
残棋在他指尖化作血玉碎屑,柳七娘惨叫倒地,半边身躯瞬间干枯如朽木。漫天星傀同时炸裂,血气如百川归海涌向青铜镜!
陆昭然右臂妖纹彻底失控。黑焰吞噬金瞳神光,脊柱凸出尖锐骨刺,喉间发出非人的龙啸。玄微子扑来抱住他后撤,自己后背却被星火焚出森森白骨:“快走!他要的不是血玉……”老者嘶声指向青铜镜面。
镜中映出的竟是云青崖!她悬浮在昆仑龙脉祭坛上,白绫浸透鲜血,诛仙剑意凝成的锁链正贯穿她的琵琶骨。
白无垢的人面蛛丝裹住二人坠向河道。在没入水面的最后一瞬,陆昭然撕裂的右臂狠狠插进青铜卦盘——
咔嚓!
盘心“心宿”位彻底碎裂,妖血浸透的裂纹竟拼成八个古篆:
荧惑守心,烛龙吞月
秦淮河化作滔天血浪,玄微子望着坠落的星雨喃喃:“原来星陨天哭……是为你我送葬的哀歌。”
血水中浮起半片银面具,内侧刻着陆昭然母亲的名讳。面具下压着褪色的黄泉渡船票,登船日期正是二十年前的荧惑守心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