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镇的云是有重量的。
汽车在盘山公路上行驶时,陈砚感觉车顶压着团铅灰色的云,车窗玻璃凝着细密的水珠,将远处的悬空寺映成浮动的幻影。那座寺庙建在千米悬崖上,由七根青铜锁链悬空吊起,主殿门前的雷音钟足有两人高,钟身布满雷击纹,却被乌云缠成了个巨大的茧。
"雷音钟在吸雷云。" 阮清商的银铃铛贴着车窗,发出沉闷的嗡鸣,"我听见钟里有个女声在数雷声,一、二、三...... 还差西声。"
苏妄言的莲花灯突然指向悬崖下的云海:"周师傅的地图说,玉衡位的钥匙叫 ' 雷音锁 ',需要集齐七种不同的雷声才能震开锁芯。" 她望着钟身上的乌云茧,"而这些乌云,是灯主用魂灵怨气凝成的。"
悬空寺的山门刻着倒悬的雷纹,门前跪着个穿青衫的女子,发间插着根雷击木簪,正用额头撞击地面,每撞一次,雷音钟就发出一声闷响。陈砚刚走近,女子突然抬头,左眼戴着青铜眼罩,右眼瞳孔竟是雷电形状:"外乡人,带着钥匙共鸣来的?"
"你是守钟人?" 林若霜扶住她摇晃的身体,触到她袖口下的灼伤,"我们有五把钥匙,能帮你唤醒雷音钟。"
女子扯下雷击木簪,簪头露出半把青铜钥匙的轮廓:"我叫楚云岫,十二岁时雷音钟被乌云侵蚀,爹用雷击木簪替我挡住了第一波雷劫。" 她指向钟身的乌云茧,"现在每道雷劫都要拿魂灵祭钟,而第七道雷劫......"
话未说完,天空突然裂开,七道紫电劈向雷音钟,乌云茧剧烈震动,露出里面被锁链困住的魂灵 —— 正是沃村、阴灯镇等地见过的枯皮女残影。楚云岫的右眼发出雷光,雷击木簪在掌心拼出 "七种雷声" 的字样:"春雷、夏雷、秋雷、冬雷、旱雷、水雷、心雷,缺一不可。"
"春雷在晨雾里!" 苏妄言的莲花灯飘向悬崖边,灯面映出晨雾中若隐若现的雷纹,"唐薇,用护魂铃引晨露共鸣!"
唐薇解下护魂铃,铃声混着晨雾化作春雷声;阮清商的银铃铛接住回声,在云海中荡出涟漪;顾映雪的镜臂反射阳光,将春雷纹刻在雷音钟上。第一道雷劫应声而碎,露出里面被困的魂灵,正是楚云岫的母亲。
"夏雷在雨帘后!" 楚云岫的雷击木簪指向骤雨,"林姑娘,用莲花钥匙划破雨幕!"
林若霜的青铜钥匙爆发出莲花光芒,雨帘中浮现出夏雷的怒吼,与钥匙上的槐花纹共鸣。第二道雷劫破碎时,陈砚看见楚云岫的父亲正抱着魂灵哭泣,他们的身体透明如雷光电影。
接下来的秋雷藏在落叶里,冬雷冻在冰棱中,旱雷躲在龟裂的土地下,水雷沉在山溪底。当第六种雷声集齐时,雷音钟的乌云茧己千疮百孔,露出中央的锁芯 —— 竟是枚跳动的雷核,表面刻着北斗玉衡位的星纹。
"最后是心雷。" 楚云岫突然抓住陈砚的手,将他的掌心按在雷核上,"解铃人的心跳声,才是打开雷音锁的关键。"
陈砚只觉掌心一震,心跳声通过雷核扩散到整个云海,竟与北斗星图产生共振。第七道雷劫从天而降,却不再是紫电,而是金色的雷光,劈开了最后一层乌云茧。雷音钟轰然作响,第六把青铜钥匙从钟舌处飞出,钥匙柄刻着旋转的雷纹,与前五把钥匙组成完整的北斗勺柄。
"小心!"
灯主的爪牙终于现身,这次是个由乌云凝成的巨手,指尖滴着黑血,每滴黑血都化作雷劫虚影。楚云岫的雷击木簪突然碎裂,露出里面完整的钥匙:"用雷音锁!" 她将钥匙抛向陈砚,自己则张开双臂,用身体挡住袭向他的黑血。
陈砚将六把钥匙摆成北斗状,雷纹钥匙爆发出万钧雷光,与莲花灯、护魂铃、银铃铛、月光石簪的光芒交织,形成雷音屏障。巨手发出不甘的啸声,化作细雨落入云海,而雷音钟内的魂灵们,终于在雷光中露出了笑脸。
楚云岫跪倒在钟前,眼罩下的左眼露出雷击疤痕,却不再疼痛:"谢谢你们,我爹娘的魂灵终于能从钟里出来了。" 她摸着新获得的钥匙,雷纹在掌心流转,"雷音锁解开后,悬空寺的锁链也断了......"
话音未落,青铜锁链发出断裂声,悬空寺开始倾斜。顾映雪的镜臂突然伸长,缠住众人飞向悬崖;苏妄言的莲花灯化作光船,接住了坠落的楚云岫父母魂灵。当他们落在安全地带时,悬空寺己沉入云海,唯有雷音钟悬浮在空中,发出清越的钟声。
"跟我们一起走吧。" 林若霜扶住楚云岫,看着她腕间新出现的钥匙印记,"最后一把钥匙在 ' 归魂镇 ',摇光位,那里是北斗灯阵的阵眼,也是灯主的老巢。"
楚云岫点头,雷击木簪的碎片在她掌心聚成新的发饰:"我听见雷音钟在说,归魂镇藏着十七魂灯的终极秘密,而灯主......" 她望向陈砚,雷电形的右眼映着北斗光芒,"他一首在用魂灵修补自己破碎的魂魄。"
离开栖云镇时,云海终于散去,露出湛蓝的天空。楚云岫站在悬崖边,最后一次望向雷音钟,钟声里带着解脱的轻快。她摸了摸发间的雷击木饰,转头对陈砚笑了笑,雷电形的瞳孔在阳光下流转着微光:"归魂镇的路不好走,但现在我们有六把钥匙了,灯主的末日快到了。"
汽车驶向归魂镇,陈砚从后视镜里看见,楚云岫的雷击木饰正在发光,与其他五把钥匙形成更明亮的连线。阮清商突然听见云端传来笑声,那是十七个魂灵在互相呼唤,而雷音钟的钟声,正为她们指引回家的路。
"归魂镇的钥匙叫 ' 归魂锁 ',对吗?" 唐薇翻看着周师傅的笔记,"上面说摇光位属 ' 断',需要用魂灵的哭声震开锁芯,而那里的老槐树......"
"就是沃村的那棵。" 林若霜接过话头,想起初入沃村时看见的老槐树,"灯主的本体应该就藏在树心里,用十七个魂灵维持形态。" 她望向楚云岫,"你在雷音钟里看见的灯主魂魄,是不是缺了十七块?"
楚云岫点点头,雷电形的瞳孔闪过冷光:"每块魂魄都藏在一盏青铜灯里,而我们收集的七把钥匙,正是打开那些灯的关键。" 她摸了摸腰间新挂的雷音锁,"等归魂锁解开,北斗灯阵就会完全显现,到时候......"
"到时候,所有被困的魂灵都能回家。" 苏妄言轻声说,莲花灯照亮了她手中的地图,归魂镇的标记正在北斗勺柄末端发亮,"包括你爹娘,包括林姑娘的母亲,还有沃村、阴灯镇、莲心镇...... 所有被灯主迫害的人。"
汽车在山路上疾驰,远处的归魂镇己经露出轮廓,那棵遮天蔽日的老槐树矗立在镇中央,树冠上挂着十七盏青铜灯,每盏灯都映着魂灵的残影。陈砚握住方向盘,想起第一次看见枯皮女时的恐惧,想起每解开一把钥匙时守灯人的笑容 —— 现在,他们终于要面对最后的挑战了。
"陈砚," 顾映雪突然开口,月光石簪的光芒映着他的侧脸,"你害怕吗?"
他看着身边的六位女子,她们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坚定与信任。他忽然笑了笑,踩下油门:"害怕,但更怕让你们失望。" 他望向窗外逐渐清晰的老槐树,想起周师傅说的话,"不过没关系,因为我们是解铃人,而解铃人,从不退缩。"
夕阳给归魂镇的老槐树镀上金边,十七盏青铜灯在风中摇晃,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陈砚知道,真正的战斗即将开始,但无论灯主有多强大,只要有她们在身边,就一定能解开最后的锁,让所有魂灵归乡。
当汽车停在归魂镇口时,老槐树的枝叶突然分开,露出树心处的青铜门,门上刻着完整的北斗星图,第七把钥匙的位置正在 "摇光" 处发亮。陈砚摸了摸口袋里的六把钥匙,金属表面的纹路在夕阳下连成一线,指向树心的门 —— 那里,就是一切的起点,也是一切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