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灰色的凌志停在和盛总堂门前。
叶念祖推门下车。
他一眼就瞥见了停在前面的保时捷911，最终的款式，颜色红得刺眼。
还没等他开口问旁边看门的小弟，一道令人讨厌的笑声就从大门里头传来。
“哟，这不是沙胆祖吗？”
崩牙才嘴里叼着根甘蔗粗的雪茄，脖子上挂着条狗链粗的金链。
叶念祖瞅了他一眼，懒得搭话。
崩牙才自娱自乐地吐了口烟圈：
“还是跟以前一样细皮嫩肉的，看来码头的风也不大嘛。我就跟乐先生说了，像你这种年轻人就该放到外面打江山，像我们这种老头子就只能窝在港岛等死。哈哈哈……”
叶念祖暗地拉了拉捏紧拳头的卷毛强，笑道：
“你要哪天真死了，放心，我一定负责帮你把骨灰撒海里，毕竟……我住码头，方便。”
阴鸷的寒意在崩牙才的眼底一闪而过，然后却是哈哈大笑：
“你这小辈可做得真不赖啊，现在就想着给咱们这些做叔父戴孝送终了。我可先谢谢你啦！”
说着，他大摇大摆地走到那辆保时捷旁，得意地拍了拍引擎盖：
“对了，差点忘了谢你这个——多亏你‘大方’，把夜总会和烟档让出来，我才能换这辆宝贝。哈哈哈……”
说罢，也不看叶念祖的脸色，搂住旁边丰乳的美女上了车，一踩油门就窜了出去。
“丢！开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吗？！”
卷毛强松开拳头，啐了一口。
叶念祖倒是心如止水：社团这块肉，他根本看不上，也不打算伸筷子。
再威风又如何？
九七之后不照样要趴在地上装死蛇？难道还想着一遇风云便化龙不成？
无欲则无嗔……
他拍拍卷毛强的肩头，让他和黑柴在大堂等着，他自己一个人进里面见乐先生。
进到里间，只见长桌上只坐着乐先生和蒋师爷。
乐先生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两颗核桃；
蒋师爷站在一旁，正低声说着什么。
见叶念祖进来，乐先生抬手示意他坐下。
“阿祖，最近码头那边怎么样？管得来吗？”
乐先生语气和蔼，像是寻常长辈关心晚辈。
叶念祖恭敬答道：
“多谢乐先生关心，还算顺利。兄弟们都很齐心，规费也收齐了。”
乐先生点点头：
“进账够不够？听说你把之前赚钱的档口都分出去了，现在手头紧不紧？”
“呵呵，还凑合吧。”
叶念祖装作腼腆地笑了笑，“虽然比不上夜总会烟档那些，但码头有码头的赚法。”
乐叔“嗯”了一声，突然话锋一转：
“听说你最近去了趟大陆？”
叶念祖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是的，刚回来没几天。”
说着，他把刚才拎进来的一个袋子打开，取出一个油纸包，双手奉上：
“乐先生，这是我在省城清平市场买的虎骨，专治风湿。
去年吃中秋饭的时候，听你说腿脚的旧伤老不好，阴雨天就疼，所以特意带回来孝敬你。”
乐先生接过，开怀大笑：
“难得你还记着。有心了，有心了。”
他让人把虎骨收起，接着问道：
“不过阿祖，你大老远跑一趟，不会就专门为了给我这老头子买虎骨吧？”
叶念祖挠挠头，故作憨厚地笑道：
“乐先生英明！
其实我这次去，是想找条水路，从大陆走私些中药材进来。那边价格便宜，运到香江能翻几倍。只是……”
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乐先生追问。
“只是本钱不太够。”
叶念祖叹了口气，“之前赚钱的生意都分出去了，现在手头紧。找社团借钱，利息又太高……”
乐先生和蒋师爷对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
“你小子，拐弯抹角半天，原来是想借钱！”
他摆摆手，“行了，看在你孝顺的份上，我私人借你十万，利息按最低算。”
叶念祖“腾”地站起来，一脸感激：
“多谢乐先生！您放心，这生意做成，我一定连本带利还上！”
乐叔满意地点点头：
“好好干，要是货进来找不到买家，社团旗下几家医馆可以收了，价格不会亏待你。”
叶念祖千恩万谢，又寒暄几句，这才告辞离开。
叶念祖一走，乐叔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蒋师爷低声道：“乐哥，你觉得阿祖有没有问题？”
乐先生琢磨了一下，摇摇头：
“不像他干的。这小子虽然胆大，但还没蠢到去动新安的盘子。再说了，那么周详的布置，也不像是他能筹划出来的。”
蒋师爷沉吟道：
“可昨晚那事太蹊跷，也难怪新安会发了癫，全世界地搜人。”
乐先生冷哼一声：
“你回复新安，这事跟和盛无关。他们跟十西卡砍生砍死，我们不管。但他们要是想借机挑事，我们就和十西卡联手，干他娘的！”
蒋师爷点头：
“明白。”
……
铜锣湾“福临门”酒家。
这家老字号以鲍参翅肚闻名，是香江富豪和社团大佬经常光顾的地方。
叶念祖今天要了间包厢，还很豪气地点了几道招牌菜：红烧鲍鱼、清蒸东星斑、蟹肉烩燕窝……
刚点完菜，包厢门就被推开。
一个西十出头的男人走了进来。
身上的西装旧是旧了点，但烫得笔挺，跟脑门上一丝不苟的灰发一样。
“三叔公！”
叶念祖起身相迎。
叶荣佳，虽然只是西十好几，但辈分确是高得离谱。
但叶念祖之所以这么看重他的原因，除了辈分，最关键的是——
他是葵涌海关审查科的科长。
这才是叶念祖敢在葵涌码头开辟走私这条财路最大的底气！
“坐坐坐，自家人别客气。”
叶荣佳摆摆手，坐下后看了眼满桌佳肴，“阿祖，发财了？这么破费。”
叶念祖给他斟了杯茅台，笑道：
“托三叔公的福，小赚一笔。今天请您来，一是叙旧，二是有事相求。”
叶荣佳夹了块鲍鱼，慢条斯理地道：
“说吧，什么事？”
叶念祖压低声音：
“我想从日本进一批电器，走葵涌码头。报关方面，希望三叔公行个方便。”
叶荣佳筷子一顿，抬眼看他：
“什么电器？多少量？”
叶念祖递过一份文件：
“这是清单。”
叶荣佳接过来一看，眉头皱起：
“这可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