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算蛀虫

马蹄声 “哒哒哒” 往远处跑没影了,苏家大宅门口那股子能冻死人的杀气,跟被戳破的牛皮袋似的 “噗” 地泄了,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死寂。

在地的族人和下人这才敢喘一口大气,看苏浅月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妖魔。

危机解除了,不,对于某些人来说,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议事厅内,残茶未凉。

“疯了!她绝对是疯了!”族长苏伯庸一巴掌拍在桌上,手掌震得发麻,嘴唇哆嗦着,“引狼入室,她这是引狼入室!用一个煤矿换一个月苟延残喘,一个月后,马鸿发那头饿狼只会把我们连皮带骨吞得更干净!”

“族长说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族老附和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在她把苏家彻底败光之前,夺回大权!”

“可……可她现在气势正盛,连马大帅都让她唬住了……”

“唬住?”苏伯庸冷笑一声,眼仁儿里窜出一股子能剜人的心狠劲儿,“不过是仗着年轻貌美,行事疯癫罢了。马大帅那是起了玩弄之心,等玩腻了,就是她的死期!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联络府中还忠于苏家的老人,先将她软禁起来,再派人去马帅那里分说,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她一个人头上!”

几人正密谋得起劲,厅外传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

“几位叔公,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苏浅月斜倚在门框上,怀里抱着一只白瓷描金的暖手炉,神情慵懒,仿佛刚刚睡醒。

苏伯庸等人吓了一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噤声。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在感叹小姐您智勇双全,退了马帅。”苏伯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哦?是吗?”苏浅月走进厅内,随手将一封信丢在桌上,“我还以为,你们是在商量怎么把我绑了,送去给马帅请罪呢。”

那信封是西式的,上面用漂亮的英文花体字写着收信人——马大帅麾下,王副官。

苏明哲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这封信他认得,是他托恒通贸易行的刘老板转交的。信里详细说明了苏家几个重要仓库的位置,并提议与王副官里应外合,事成之后,他只要苏家的家产,苏浅月任由马大帅处置!

“你……你……”他指着苏浅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什么?”苏浅月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堂兄,你这吃里扒外的本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不过,你挑的合作伙伴,脑子不太好使。”

她踱步到苏明哲面前,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字字如刀:“马大帅最恨的,就是底下人背着他搞小动作。你说,他要是知道王副官想绕过他,跟你私吞苏家产业,会怎么样?是会先剥了王副官的皮,还是先扒了你的筋?”

苏明哲浑身一软,彻底瘫倒在地,裤裆处传来一阵骚臭。

苏伯庸等族老更是面如死灰,他们没想到苏明哲竟敢做出这等事,更没想到苏浅月的手段如此狠绝,连这种密信都能搞到手。

“福伯。”苏浅月淡淡地吩咐。

“老奴在。”

“把苏明哲拖下去,关进后院柴房,派人看好。别让他死了,我留着还有用。”

“是,小姐!”

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把屎尿齐流的苏明哲拖了出去。

议事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苏浅月坐上主位,指尖轻敲着桌面,一下,又一下,每一声都像敲在苏伯庸等人的心上。

“各位叔公,年纪大了,就该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她终于开口,语气平淡,“过去那些侵挪公款、偷卖祭田、欺男霸女的陈年旧账,我就不翻了。从今天起,你们的月钱加倍,府里好吃好喝供着。只有一个要求——”

她顿了顿,眼神陡然凌厉:“别再让我看到你们,也别再让我听到你们的声音。否则,苏明哲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赤裸裸的威胁。

苏伯庸张了张嘴,最终所有不甘和怨毒都化作了深深的恐惧,他颤巍巍地站起身,躬身行礼:“……全凭,侄女做主。”

“是,全凭大小姐做主。”其余族老也纷纷起身,再不敢有半分违逆。

一场未遂的叛乱,就此烟消云散。

解决了内部最大的绊脚石,苏浅月立刻召集了府中所有下人,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整个前院。

她站在台阶上,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或惶恐、或麻木、或投机的脸。

“从今日起,苏家没有旁支,没有族老,只有我。”她的声音传遍院落,“愿意留下来的,忠心做事,我保你们吃饱穿暖,月钱翻倍。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去账房领三个月工钱,走人。”

人群一阵骚动。

“至于那些手脚不干净、阳奉阴违的,”她话锋一转,冷笑道,“福伯,念名单。”

福伯上前一步,展开一张纸,高声念道:“张婆子,克扣厨房采买银两……”

“王二麻子,偷窃小姐首饰……”

“李管事,与外人勾结,倒卖府中物资……”

每念出一个名字,就有一人面如土色,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家丁叉了出去。一时间,哭喊声、求饶声不绝于耳,但苏浅月面不改色,眼神冰冷。

杀鸡儆猴,立威于前。

清算了蛀虫,苏浅月看向剩下的人,语气缓和了些:“剩下的人里,有前世……有以前受了委屈的,有忠心却被打压的,我心里都有一本账。从即日起,福伯为苏府大总管,总领府中一切事务。提拔周大勇为护院总领,李嫂为后厨总管……”

她一口气提拔了七八个前世记忆里那些忠心耿耿,却下场凄凉的老人。这些人无不又惊又喜,激动地跪倒在地。

人群散去后,福伯却留了下来,他眼圈泛红,嘴唇嗫嚅着,似乎有话要说。

“福伯,有事?”苏浅月问。

福伯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竟是行了一个大礼。

“小姐,老奴有负夫人所托!”

他从怀里颤颤巍巍地掏出一个上了年头的旧木匣,双手举过头顶。木匣很普通,是寻常的楠木所制,连漆都没上。

苏浅月心头一动,亲自上前扶起他:“福伯,这是什么?”

“是夫人……夫人临终前交给老奴的。”福伯老泪纵横,“夫人说,苏家看着是艘大船,实则内里早就被蛀空了。她怕您性子软,被人欺负,就给您留了条后路。她说,若您一世安稳,便让这东西永不见天日。若……若您遭逢大难,便让老奴将它交给您。”

“这些年,老奴看着苏家乌烟瘴气,看着您受尽委屈,心如刀绞,却谨记夫人遗命,不敢妄动。今日见小姐雷霆手段,重掌苏家,老奴知道,时候到了,老奴……总算没辜负夫人的嘱托!”

福伯泣不成声,这个在苏家勤勤恳恳一辈子的老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苏浅月接过木匣,入手微沉。她打开匣子,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厚厚的、用油纸包好的账簿,以及几封封着火漆的信。

她打开账簿,只看了一眼,饶是她两世为人,心性早己坚如磐石,呼吸也不由得一滞。

这上面记录的,竟是母亲庞大的私产。从江南的丝绸庄、茶山,到北平的当铺、洋行股份,再到天津港口的几处隐秘仓库……其价值,恐怕比整个苏家明面上的产业加起来还要多上几倍!

难怪前世苏家倒台后,她那些叔伯兄弟们会把苏家翻个底朝天。

苏浅月合上账簿,拿起其中一封信。信封上没有抬头,只有母亲清丽的字迹。她拆开信,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语,其中一句,让她瞳孔猛地一缩。

“财聚民心,方可济世。”

母亲……她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什么,甚至……她想做的,和自己不谋而合。

苏浅月捏着信纸,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前世的孤立无援,今生的滔天恨意,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一个温暖的出口。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福伯,”她转过身,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苏家不会倒,非但不会倒,我还要让它站得比任何时候都高。”

有了这笔庞大的资金,加上忠诚的班底,她的计划,终于可以真正开始了。

只是不知道,远在北平求学,那个靠着她苏家资助才得以光耀门楣的“白眼狼”——张明远,有没有嗅到江城这场风暴的气息。

前世的债,她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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