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顶楼的水箱结着薄霜，沈砚蹲在阴影里，指尖轻轻叩了叩地面。
空间在意识里翻涌，成箱的压缩饼干、抗生素和净水片像潮水般涌出，在月光下堆成小山。
林婉秋的医用橡胶手套己经磨出毛边，她正弯腰整理一摞止血绷带，发梢扫过药箱边缘时，忽然顿住："这盒布洛芬......是我上周在药房登记申领的。"
沈砚的动作微滞。
前世此刻，林婉秋还在为抢不到退烧药跟药剂科吵架，三天后病毒爆发时，她抱着半箱过期药品冲进感染区，再也没出来。
他喉结动了动，将最后一箱生理盐水码齐："提前备的。"
"提前？"林婉秋首起腰，医用口罩滑到下巴，露出眼下淡淡的青黑，"沈砚，你上周突然买了二十箱压缩饼干，前天又往我这儿塞了三箱防护服——"她的手指无意识着药箱上的红十字，"你到底知道什么？"
风掀起沈砚的战术背心下摆，露出腰间那把跟了他十年的军刀。
他望着远处逐渐熄灭的霓虹灯，想起前世此刻，这座城市还在为"流感爆发"的新闻争吵，而三天后，第一声感染者的嘶吼会从地下通道传来。"三天后，"他说，"所有没戴防毒面具的人都会变成吃人的怪物。"
林婉秋的呼吸突然急促。
她后退半步，后腰抵上生锈的水箱，金属刮擦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月光落在她攥紧的绷带上，指节泛白如骨："你......开玩笑的？"
沈砚没有回答。
他弯腰提起一箱疫苗，空间里突然掠过一丝刺痛——那是前世最后时刻，变异兽的利爪刺穿他腹腔时的余悸。"把这些分成三份，"他将疫苗塞进林婉秋怀里，"一份随身带，一份藏在消防通道第三个储物柜，剩下的......"他顿了顿，"如果我没回来，交给周强。"
林婉秋的睫毛剧烈颤动。
她望着沈砚眼底的沉郁，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浑身是血的谢灼被推进手术室时，这个男人也是用同样的眼神说"必须救活他"。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疫苗，玻璃管相撞的轻响里，听见自己说："你要去做什么？"
"找个老朋友。"沈砚摸出手机，周强的未读消息还躺在屏幕上："哥，超市今天进了批新鲜牛肉，来喝两盅？"他删除对话框，将手机卡掰成两半，"信号随时会断，备用方案是防空洞B区，记住密码199807。"
林婉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很冷，带着消毒水的气味："如果......"
"没有如果。"沈砚抽回手，转身时军刀擦过水箱，溅起几点火星，"睡两小时，五点准时出发。"
顶楼的铁门在身后吱呀关闭时，沈砚听见林婉秋的抽噎被风撕碎。
他摸了摸胸口的空间印记，那里还留着前世被炸碎的最后半块压缩饼干。
该去会会周强了。
谢灼贴着锈迹斑斑的通风管道蹲下时，后颈的组织标记正发烫。
下方的前蚀体群挤在废弃便利店前，他们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青灰，指甲缝里嵌着干涸的血渍——和三天前他在研究所解剖的实验体一模一样。
"咔嗒。"
他的瞳孔骤缩。
最前排的前蚀体突然转头，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清明。
谢灼屏住呼吸，右手悄悄按上腰后的电击器——那是他用旧手机电池改装的，电流强度刚好能让目标昏迷半小时。
但下一秒，异变突生。
前蚀体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吼，它的指尖迸出细小的电弧，竟将便利店的金属门把烧出个焦黑的洞。
谢灼的后颈突然刺痛，记忆如潮水涌来：前世被变异兽撕咬时，他分明看见自己的血液里有蓝色电流闪过，当时以为是濒死幻觉......
"滋——"
电流从脊椎窜上大脑，谢灼眼前炸开一片白光。
他的指尖不受控地迸出银弧，最近的前蚀体被电流贯穿，瞬间在地。
更多前蚀体嘶吼着扑来，谢灼本能地抬起手，电弧如蛇般窜向西周，金属货架、玻璃柜台、甚至空中的雨丝都开始带电。
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脆响，皮肤表层渗出细密的血珠——这是身体在超负荷运转。
"够了。"谢灼咬着牙低吼。
他集中精神，将电弧压缩成细针状，精准刺穿每个前蚀体的后颈。
最后一个前蚀体倒下时，他靠着管道滑坐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金属，汗水滴在地上发出"滋啦"的声响。
原来不是变异兽撕碎了他，是他根本没觉醒就死了。
沈砚到达超市后巷时，周强正蹲在台阶上抽烟。
这个曾经能扛着五十公斤补给跑十公里的男人，现在啤酒肚快把警服撑破了，脚边堆着三个空酒瓶。
"你说三天后世界末日？"周强掐灭烟头，火星在夜色里划出一道红痕，"上个月你说要囤盐，我信了；上上周你说要挖地窖，我也信了——现在说超市要变坟场？"他突然笑起来，笑声撞在水泥墙上，"沈砚啊沈砚，你退伍两年，怎么比我老家的神婆还能忽悠？"
沈砚从战术背包里取出密封袋。
地图边缘泛着毛边，是他前世用鲜血画的逃生路线；现金用防水纸包着，还带着空间里特有的陈腐味。"防空洞在老城区地下，有独立供氧系统，"他将袋子放在周强脚边，"里面有够三人吃半年的物资，钥匙在第三张地图背面。"
周强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袋子。
他望着沈砚眼里的坚定，突然想起七年前在边境执行任务时，这个男人也是用同样的眼神说"跟我冲"，结果带着全队从毒枭包围圈里杀了出来。"那你呢？"他声音发闷，"你不去？"
"我得去接个人。"沈砚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如果三天后中午十二点，你听见三声防空警报......"他没说完，脚步声己经消失在巷口。
周强捡起袋子，密封袋上还留着沈砚的体温。
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他突然想起今天早上，便利店小王说有个老头咬了他的手——当时他还笑小王编故事。
废弃工业区的月光被乌云遮住时，谢灼听见了那声低吼。
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骨头里转动，地面传来细微的震动。
他贴着断裂的输油管道，看着阴影里走出个庞然大物：近三米高的躯体覆盖着结痂的腐肉，左半边脸还挂着警徽碎片——那是三天前失踪的交警队章。
王级蚀体。
谢灼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前世他在新闻里见过影像，这种怪物能在十分钟内再生断肢，吼声能干扰人类的脑电波。
此刻它的瞳孔泛着幽蓝，正缓缓举起变形的右臂，指尖渗出绿色的脓液。
"吼——"
声波如重锤砸在谢灼耳膜上，他眼前发黑，握电击器的手不受控地颤抖。
王级蚀体的爪子己经扫来，他就地翻滚，后背撞在金属箱上，剧痛让他暂时清醒。
电弧从指尖窜出，但打在王级身上只激起几点火星——它的皮肤下似乎有层胶质，在吸收电流。
"操！"谢灼骂了句，转身就跑。
但王级的速度远超预期，爪子擦过他的左肩，布料撕裂声混着血肉被划开的闷响。
他摔在地上，血腥味涌进喉咙，看见王级的爪子再次扬起，阴影笼罩下来......
"砰！"
麻醉针精准扎进王级后颈。
谢灼抬头，看见沈砚站在五米外，战术枪还冒着轻烟。"往左滚！"沈砚吼道，同时甩出军刀。
谢灼本能地翻滚，王级的爪子擦着他的发梢砸进地面，碎石飞溅。
"接着！"沈砚抛出个金属球，谢灼接住的瞬间，电流顺着手臂窜入金属球，银弧瞬间包裹住王级。
它发出刺耳的尖叫，腐肉开始冒烟。
沈砚趁机冲上前，军刀刺进它的后颈——那里有块蓝色芯片，和前世研究所找到的样本一模一样。
"空间！"沈砚大喝。
谢灼这才看见他腰间的空间印记，王级的躯体被无形之力拖入虚空。
两人背靠背瘫坐在地，谢灼能听见沈砚急促的呼吸，混着自己伤口的刺痛。
"为什么救我？"谢灼扯下衣角包扎伤口，血立刻浸透了布料。
沈砚擦着军刀上的绿脓，刀尖在地面划出深痕："前世你死在变异潮里，我死在实验室爆炸。"他抬头，目光如刀，"这一世，我们需要彼此。"
谢灼的手指顿了顿。
后颈的组织标记还在发烫，他望着沈砚眼里的坚定，忽然想起前世最后时刻，那个男人也是这样站在他面前，用身体挡住变异兽的攻击。"合作。"他说，声音比夜色还冷，却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第一缕晨光漫过废墟时，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沈砚的空间里传来林婉秋的消息提示音——她己经整理好物资。
谢灼活动着还有些发麻的手指，雷电在掌心跃动如活物。
"滴——"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撕裂晨雾。
城市广播里传来沙哑的电子音："全市进入紧急状态，请所有市民立即避难......"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其中夹杂着熟悉的嘶吼——那是蚀体特有的喉音。
谢灼站起身，拍了拍风衣上的灰尘。
他望着工业区边缘的阴影，那里有几团青灰的影子在蠕动。
晨光里，他摸了摸腰间的电击器，又感受了内跃动的电流。
该去会会这些"老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