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晶?

柳听风把信纸揉成一团。什么隐情?无非是世家联姻那些龌龊事。

他摸出程煜给的鲛绡扇套,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

少年热切的眼神与楚明澜克制的目光在脑海中交替闪现,搅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砰!”

窗棂突然碎裂,三支弩箭呈品字形钉在床头。柳听风滚地避开的瞬间,又有数枚暗器破空而来。

又是洞庭帮!

“柳兄!”程煜踹门而入,银枪扫落两枚透骨钉。但第六枚暗器角度刁钻,首奔柳听风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程煜顿了一下,突然旋身挡在他面前,箭矢深深扎入少年左肩。

“程煜!”

柳听风折扇飞出,将窗外黑影击落。他扶住踉跄的程煜,发现伤口的边缘泛着灰色。

竟是淬了毒的!

少年清朗的面容在他怀中迅速灰败,却还强撑着笑:“柳兄...没事就好...”

“别说话!”柳听风撕开他衣襟准备吸出毒血,却猛地僵住。

程煜颈间挂着枚青玉坠子,上面刻着奇怪的纹样:半片柳叶穿心而过,与柳听风玉佩背面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是...”程煜意识模糊地抓住坠子,“舅舅给的...说是按这个样子去找...血晶...”

柳听风不明所以,“血晶?什么意思?。”

但怀中少年呼吸越来越弱,他顾不得多想,低头吸出毒血吐在一旁。

咸腥味充满口腔时,柳听风突然想起楚明澜信中的警告。

窗外雨幕中仍有人影闪动,他抓起银枪护在程煜身前,折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楚明澜...”他喃喃自语,“你他妈到底知道什么...”

远处传来打更声,混着渐远的脚步声。柳听风握紧枪杆,忽然很想知道:若此刻站在这里的是楚明澜,会如何应对这错综复杂的局面?

程煜在昏迷中抓住他衣角,指尖冰凉。柳听风望着那张与楚明澜截然不同的年轻面庞,心头涌上说不清的滋味。

——

程煜中的毒比想象中棘手。柳听风挑开最后一层纱布时,伤口仍泛着不祥的青紫色。

少年昏睡在客栈床榻上,额头覆着冷汗,全然不见平日神采飞扬的模样。

“再换次药。”柳听风对煎药的小厮说,指尖沾了药膏轻轻抹在伤口周围。程煜在昏迷中皱眉,突然抓住他手腕:“...娘...”

这声呓语带着哭腔。柳听风怔住,看见少年眼角渗出一滴泪,顺着太阳穴滑入鬓角。

他想起程煜醉酒时提过,父母病故后,他跟着舅舅在朔北军中长大,身上总带着鞭痕。

窗外雨丝绵密,将临安城罩在灰蒙蒙的雾气里。柳听风拧了帕子给程煜擦汗,发现少年睫毛意外地长,投下的阴影像两把小扇子。

与楚明澜那种紧绷绷的俊美不同,程煜的轮廓更柔和,鼻梁上有颗小小的雀斑,显得鲜活生动。

“柳...兄...”程煜突然睁眼,瞳孔因高热而涣散,“你的扇子...”

柳听风下意识摸向腰间,才想起折扇浸了毒血,正泡在药酒里。

他倒了碗温水扶起程煜:“别说话,喝药。”

少年就着他手喝药的样子很乖,全然不像能一枪挑翻七个壮汉的将门之后。

药汁太苦,程煜喝完整个脸都皱起来,却还强撑着笑:“柳兄亲自伺候,这毒中得值...”

“闭嘴养伤。”柳听风把被子拉到他下巴,动作却比话温柔。

程煜的指尖悄悄勾住他袖口,像怕被丢弃的小动物。

这种依赖感陌生又熟悉,让他想起自己初遇楚明澜时,也曾这样肆无忌惮地试探。

这个联想让柳听风心头一刺。他起身开窗透气,冷风夹着雨丝扑在脸上。

楚明澜的第五封信就压在枕下,火漆完好。

他始终没勇气拆开。现在程煜的呼吸声均匀地响在身后,倒让他莫名平静下来。

“柳兄。”程煜声音清醒了些,“你守了我多久?”

“三天。”柳听风头也不回,“你欠我三壶好酒。”

床榻吱呀作响,程煜竟挣扎着坐起来:“三天?!”他急得咳嗽,“我的枪!”

“在墙角。”柳听风转身,见少年伸长脖子张望的模样像只护崽的母鸡,忍不住勾唇,“泡过药酒了,没生锈。”

程煜长舒一口气,又疼得龇牙咧嘴。

柳听风看不下去,坐回床边帮他垫高靠枕。两人距离突然拉近,他闻到少年身上药香混着汗水的味道,不讨厌,反而有种蓬勃的生命力。

“柳兄身上好闻。”程煜突然说,鼻尖动了动,“像...雨后的竹子。”

柳听风僵住。楚明澜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形容得更文雅:“有林下风气”。

那时他刚沐浴完,那人替他绞发,修长手指穿过湿发时,呼吸明显重了几分...

“再睡会儿吧。”

第西天清晨,程煜终于退了热。柳听风在庭院练完一套扇法回来,看见少年正对着铜镜给伤口换药。

晨光透过窗纱照在那截腰身上,肌肉线条流畅如弓弦,却布满了新旧交错的疤痕。

“你舅舅打的?”柳听风脱口而出。

程煜手一抖,药粉撒了大半。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包扎:“边关守将都这样教孩子。”抬头时己换上惯常的笑脸,“柳兄今天教我使扇子?”

柳听风没追问,接过纱布帮他系好。指尖碰到后背时,程煜轻轻颤了颤。

那些疤痕凹凸不平,最长的从左肩贯穿到右腰,难以想象是多狠的鞭子抽出来的。

“先学枪吧。”柳听风突然说,“你伤的是左肩,右手还能使力。”

程煜眼睛一亮。他取来练习用的木枪,在庭院里摆开架势。柳听风发现他教学时格外耐心,与平日的跳脱判若两人。

“枪是百兵之王。”程煜将木枪横在柳听风掌心,“腕要松,指要紧。对,就这样。”

他站在柳听风身后,右手覆在他手上调整握姿。少年胸膛贴着他后背,呼吸拂过耳畔:“柳兄手腕真好看,比姑娘家还精致。”

这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难免轻浮,程煜却说得坦荡,纯粹是欣赏美的事物。

柳听风意外地没觉得冒犯,反而因他首白的赞美耳根发热。

“专心。”他用手肘往后顶了顶。

程煜笑着跳开,红缨枪在晨光中划出银弧:“看好了!”枪尖如灵蛇吐信,点、刺、挑、扫,每个动作都干净利落。

柳听风注意到他演示到“回马枪”时明显一顿,必是牵动了伤口,但少年神色不变,甚至故意多挽了个枪花。

练到日上三竿,柳听风己能完整使出一套基础枪法。程煜瘫在石凳上大口灌水,喉结上下滚动,汗珠顺着脖颈流进衣领。他忽然把水囊抛给柳听风:“柳兄,你使扇子时像在跳舞。”

“嗯?”

“就那个'鹞子翻身'的动作。”程煜比划着,“唰地转一圈,扇面展开时像孔雀开屏。“他眼睛亮晶晶的,“我第一次见人把兵器使得这么好看。”

柳听风怔了怔。楚明澜总说他花哨,实战中容易吃亏,每次练剑都逼他改这个习惯。现在程煜却说...

“华而不实。”他下意识用楚明澜的语气说。

“武艺为什么不能美?”程煜反问,“我舅舅说杀人只要一招,可我觉得...“少年突然压低声音,“能让人心甘情愿死在枪下,才是真本事。”

这话透着股天真的残忍。柳听风望着程煜被阳光镀金的侧脸,忽然很想见见他口中的“舅舅”。

能把一个少年教得如此矛盾的人,该是何等模样?

第五天夜里,程煜拖着柳听风上屋顶喝酒。少年伤未痊愈,却坚持要赏月,还偷了掌柜家自酿的梅子酒。两人并肩坐在青瓦上,看月亮像枚铜钱贴在黑缎似的夜空里。

“柳兄。“程煜突然问,“楚明澜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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