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铁鹞暗哨

小太监的声音惊飞了檐下的麻雀。陆沉舟抬眼时,十二匹赤色骏马正踏着晨光而来,铁蹄在青石板上敲出金戈之音。为首的男子着孔雀蓝箭袖,腰间弯刀缀着七颗狼牙——镇北侯府的标记。

"萧世子。"陆沉舟躬身行礼,后颈突然刺痛。昨夜跪铁尺的伤疤在晨风里苏醒。

萧景琰甩着金丝马鞭走近,靴尖故意碾碎了一株野苜蓿。"听闻陆少监精通相马之术?"他忽然用鞭梢挑起陆沉舟下巴,"这匹'玉狮子'的眼睛,倒与你生得相似。"

马场忽然安静得可怕。喂料的杂役们像被冻住的冰雕,连马匹都停止了咀嚼。

陆沉舟看见对方瞳孔里映出自己的倒影——苍白的脸,紧绷的嘴角,还有刻意垂落的、藏着老茧的右手。那是常年练剑的手,不该出现在太监身上。

"奴婢不敢当。"他退后半步,袖中残页擦过腕间旧伤。三年前净身房的那把寒铁尺,此刻仿佛又贴上皮肤。

萧景琰突然大笑。笑声惊动了马群,一匹黑驹人立而起,铁蹄首冲陆沉舟面门!

青影闪过。

陆沉舟本能地侧身,右手成爪扣住马腿关节。这个"分筋手"起势太明显,他急忙改作踉跄跌倒,却听见布料撕裂声——萧景琰的鞭子卷走了他半截衣袖。

"好身手。"世子眯起眼睛,"司礼监的规矩里,还教这个?"

阳光突然毒辣起来。陆沉舟左肩的火焰胎记开始发烫,像有熔岩在皮肤下流动。他想起昨夜藏书阁,楚明凰冰凉的手指擦过这里......

"奴婢粗笨,冲撞世子了。"

他伏地叩首,后颈却绷得像拉满的弓。料槽阴影里躺着半截断箭,那是铁鹞子专用的破甲棱。

萧景琰忽然蹲下来,孔雀蓝的衣摆扫过草屑。"本世子丢了个重要物件。"他压低声音时,喉结上的新月形疤痕微微抽动,"或许少监愿意帮我......找找?"

陆沉舟闻到血腥味。不是马场的,是来自对方袖袋——某种动物内脏腐败的气息,混着龙涎香也盖不住的铁锈味。

"奴婢遵命。"

他抬头时,看见萧景琰腰间晃动的玄铁令牌。暗纹是倒悬的鹞子,与药房密道残页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

暮鼓响过三巡,陆沉舟仍在翻检草料。

他的指尖突然碰到硬物。牛皮纸包裹的密折沾着马粪,火漆印却完好无损——展翅玄鸟的图案被月光照得发蓝。

"果然在这里。"

阴影中传来衣料摩擦声。魏无垢的紫檀木屐碾过稻草,枯荣诀修炼出的左手泛着尸青色。陆沉舟急忙跪下,密折却己被罡风卷走。

"义父明鉴,奴婢正要......"

寒铁尺抵上喉结。验净司特制的尺身上,十二道刻度像毒蛇的獠牙。

"北疆的狼崽子,"魏无垢的声音像钝刀刮骨,"也配碰先帝遗物?"

陆沉舟盯着义父的衣角。《山河龙脉图》的墨香从那里渗出来,混着某种药草的苦味——与苏玉卿药箱里的焚心散气味惊人地相似。

更鼓又响。

当魏无垢的身影消失在宫墙转角,陆沉舟从舌底吐出一枚铁片。那是萧景琰趁扶他起身时塞进来的,边缘刻着微不可见的字:

【子时 兽苑】

***

兽苑的孔雀在尖叫。

陆沉舟贴着豹笼潜行,铁片边缘割破了掌心。三丈外的梧桐树上,萧景琰正用弯刀削着一截柳枝。

"密折里写着先帝真正的死因。"世子突然开口,刀尖指向皇陵方向,"寒毒症发作时,需要活人心脏做药引。"

一片枯叶飘落在陆沉舟肩头。他想起楚明凰昨夜蜷缩在藏书阁的模样,女帝当时抓着他的手腕说"冷",指甲陷进他结痂的鞭伤。

"世子为何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的胎记。"萧景琰甩出弯刀,钉死一只夜枭,"火焰纹是前朝皇室血脉的证明。"

豹笼里的母兽突然扑咬铁栏。陆沉舟看见世子解开了领口——新月形疤痕下,相同的火焰纹正在月光中跳动。

"我们都被诅咒了,表弟。"

这句话像箭矢射穿胸膛。陆沉舟后退时踩断了枯枝,惊起满林宿鸟。他想起药房密道里那页残卷上的血字:

【龙脉反噬 需焚心散为引】

夜雾漫上来时,萧景琰的声音变得飘忽:"三日后秋猎,楚明凰会寒毒发作......"

剩下的话被豹吼吞没。陆沉舟摸到袖中藏着的药包——苏玉卿今早偷偷塞给他的,带着焚心散特有的苦杏味。

孔雀还在尖叫。

那声音像一把生锈的剪刀,将夜色剪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人的脸:魏无垢腐烂的半边面颊、楚明凰寒毒发作时的青紫嘴唇、苏玉卿递药时颤抖的睫毛......

陆沉舟攥紧药包。

丝帛破裂声里,焚心散的粉末漏出来,在月光下像细小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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