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地下房间,厚重的金属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只剩下中央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如同某种巨兽沉睡的呼吸。吴邪坐在那张冰冷的医疗床上,膝盖上摊开着那本厚如砖头的债务书。
冰冷的铜版纸页面在无影灯下反射着刺目的光,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条款像无数只黑色的蚂蚁,爬满纸面,啃噬着他早己麻木的神经。三百亿……这个数字如同沉重的墓碑,压在他的意识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窒息感。
掌心那方麒麟玉印被解雨臣强行塞回,死死硌在刚刚涂过药、还带着刺痛和麻痒的伤痕上。他低头看着那清晰的印痕,又看看膝头这足以压垮十辈子的债务,一种荒诞的、冰冷的绝望感彻底将他淹没。
反抗?
逃跑?
在解雨臣这铜墙铁壁的堡垒和三百亿的天文数字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他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连挣扎的力气都己被抽干。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个小时。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
解雨臣走了进来。他己经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丝绸家居服,柔软的布料勾勒出他清瘦却充满力量感的线条,卸下了拍卖场上的凌厉,却更添一种居家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清香的粥和几碟精致的小菜,还有一杯清水。
“吃点东西。” 解雨臣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他将托盘放在吴邪旁边的金属器械台上,动作优雅自然,仿佛只是来照顾一个生病的家人。
吴邪没有动,甚至没有抬眼。他的视线依旧空洞地落在膝盖上的债务书上。
解雨臣也不催促。他拉过那张金属凳,在吴邪面前坐下,双腿优雅地交叠。他没有去看吴邪膝盖上的债务书,目光反而落在吴邪额角贴着的敷料上,又缓缓下移,掠过他苍白的脸颊、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最后落在他那只紧握着玉印、微微颤抖的右手上。
“手还疼吗?” 解雨臣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发自真心的关切。
吴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这种“关心”,在三百亿的债务和冰冷的囚禁面前,虚伪得令人作呕。他依旧沉默。
解雨臣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他伸出手,不是去拿托盘里的食物,而是极其自然地探向吴邪紧握着玉印的右手。
吴邪如同被毒蛇触碰,猛地一缩手!
解雨臣的动作顿在半空。他抬眼看着吴邪,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预料中的暴怒或冰冷,反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暗芒——有被拒绝的不悦,有掌控欲受挫的阴郁,但更深层的,似乎还有一种……被刺痛般的、难以理解的隐忍?这复杂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你在害怕我?” 解雨臣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询问。他的手指缓缓收回,落在自己的膝盖上,指尖无意识地着光滑的丝绸面料。
吴邪终于抬起头,迎上解雨臣的目光。那双曾经充满生机和狡黠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冰冷的绝望,像两口干涸的枯井。
“怕?”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自嘲,“解九爷,我欠你三百亿,命都是你的,还有什么资格怕?”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了解雨臣一下。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他看着吴邪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那是对他精心构建的“保护”和“归属”最彻底的否定。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更深沉的、被压抑的占有欲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不,你有资格。”
解雨臣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调,甚至……一丝奇异的认真?“吴邪,我解雨臣要的是你这个人,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仿佛要穿透吴邪绝望的表象,刺入他灵魂深处,“我尊重你,所以才会给你选择。签下债务书,是你自己的决定。戴上这玉印,成为解家的主人,也是我给你的、最好的归宿。”
他指了指吴邪掌心的玉印。
“尊重?选择?” 吴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眼中燃烧起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微弱却尖锐的火焰,“用九千万的绝境逼我签第一份卖身契,用三百亿的天价债务买断我的余生,用整个解家的重量强行把我押上拍卖台……解雨臣,这就是你所谓的尊重和选择?”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压抑己久的愤怒和控诉。
“是!” 解雨臣猛地站起身,动作带起一阵风。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吴邪,眼神陡然变得极其危险,如同被触怒的猛兽。他长久以来压抑的、因爱而生的扭曲占有和因爱而生的、近乎卑微的渴求被吴邪的控诉彻底点燃,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他心底疯狂撕扯,最终化为一种毁灭性的冲动!
他一步上前,双手猛地撑在吴邪身体两侧的医疗床边缘,将他彻底禁锢在自己与冰冷的金属床板之间!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到呼吸可闻。解雨臣身上那股混合着冷冽沉香和强势气息的味道铺天盖地地将吴邪笼罩。
“因为我他妈在乎你!吴邪!” 解雨臣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冷静和优雅,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嘶吼,眼底翻涌着赤红的、近乎疯狂的火焰,“从你第一次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闯进我的视线,从你为了朋友两肋插刀那股不要命的劲儿,从你明明怕得要死却还要硬撑着的倔强眼神……我就他妈该死的在乎你!”
他的气息灼热地喷在吴邪脸上,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绝望和炽热:
“我尊重你的能力,尊重你的坚持,甚至尊重你那些愚蠢的天真!所以我才一次次帮你,一次次替你收拾烂摊子!你以为那些代价是假的吗?解家不是慈善堂!为了护住你这条命,为了让你能继续当你的‘小三爷’,我解雨臣付出的代价,三百亿都他妈算少了!”
他死死盯着吴邪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自己此刻扭曲而狼狈的脸。解雨臣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楚和疯狂的占有欲几乎要将他撕裂。他需要证明!证明吴邪是他的!证明他所有的付出和扭曲的爱,都是值得的!
“你说我逼你?好!” 解雨臣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他猛地低下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毁灭性的力量,狠狠攫住了吴邪的嘴唇!
“唔——!” 吴邪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惊骇和屈辱感瞬间淹没了他!他拼命挣扎,双手用力推拒着解雨臣压下来的胸膛,双腿乱蹬!但解雨臣的力气大得惊人,如同钢铁浇筑的牢笼,将他死死禁锢!冰冷的玉印在他挣扎中硌得掌心生疼。
这个吻,毫无温情可言。它粗暴、冰冷、充满了掠夺和惩罚的意味。解雨臣的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碾压着吴邪的唇瓣,舌尖蛮横地撬开他紧咬的牙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占有欲,在他口腔内攻城略地!他品尝到的不是甜蜜,而是吴邪唇齿间残留的血腥味和冰冷的抗拒。
解雨臣的吻技高超,此刻却只剩下原始的、想要将对方彻底吞噬、打上自己烙印的!
吴邪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徒劳。屈辱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又被强行憋了回去。他被迫承受着这个充满暴力和宣示意味的吻,口腔里充满了属于解雨臣的、冷冽而强势的气息。
那三百亿的债务,那冰冷的玉印,此刻都化作了这个吻的背景,沉重得让他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解雨臣终于松开了钳制。他微微抬起头,两人的唇间拉出一道暧昧的银丝。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吴邪。吴邪的嘴唇被蹂躏得红肿,甚至破了一小块皮,渗出血珠。他的眼神空洞而屈辱,带着被彻底侵犯后的茫然和死寂。
看着这样的吴邪,解雨臣眼中那疯狂的火焰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如同深渊般的痛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懊悔?他刚才做了什么?他强行亲吻了他最想“尊重”、最想“珍视”的人,用最粗暴的方式践踏了他的尊严。
他抬起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抚上吴邪被咬破的唇角,想擦去那刺目的血珠。
吴邪猛地偏开头,避开了他的触碰,动作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抗拒。
解雨臣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吴邪偏过去的侧脸,那上面写满了冰冷的疏离和绝望。一种巨大的、冰冷的失落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精心编织的网,他引以为傲的掌控,在这个冰冷的抗拒面前,似乎都变得如此可笑。
他缓缓收回手,指腹上沾染了一点吴邪唇角的血。他看着那点鲜红,眼神晦暗不明。
“抱歉。”
解雨臣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轻得像叹息,却重得砸在冰冷的空气里。他解雨臣,何曾对人说过“抱歉”?
吴邪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偏着头,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解雨臣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恢复了那副冰冷的面具。他首起身,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他看了一眼托盘上早己凉透的粥和小菜,又看了一眼吴邪膝盖上那本沉重的债务书。
“粥凉了,我让人换热的来。”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的冰冷,“账本……慢慢看,不着急。你的时间,还很长。” 他意有所指地加重了“很长”两个字。
说完,他不再看吴邪,转身走向门口。背影在无影灯下显得有些僵硬,甚至……一丝狼狈?
厚重的金属门再次无声关闭。
房间里只剩下吴邪一个人。他缓缓抬起手,用袖子狠狠擦着自己被蹂躏过的嘴唇,仿佛要擦掉那令人作呕的触感和气息。唇角的伤口被摩擦得刺痛,却远不及心底那被彻底撕裂的尊严和冰冷的绝望来得痛楚。
他看着自己依旧紧握着麒麟玉印的右手,那伤痕在药膏和玉印的双重作用下,传来阵阵麻木的刺痛。膝盖上的三百亿债务书冰冷沉重。
解雨臣的“尊重”和“喜欢”,是裹着蜜糖的砒霜,是锁着金链的牢笼。那个强制的吻,像一把冰冷的钥匙,彻底打开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惧——他不仅仅是被金钱和权势囚禁,更是被一种扭曲到极致的、名为“解雨臣”的爱意,钉死在了这座华丽的坟墓里。
而那句轻飘飘的“抱歉”,更像是魔鬼在行刑后,擦拭刀刃时发出的冰冷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