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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雪涛跪长阶

雪,不知何时又簌簌落下。起初只是细密的冰晶,打在废弃厢房早己塌陷半边的瓦楞上,如同无数沙砾滚过。渐渐地,雪粒变成了鹅毛般的絮片,铺天盖地,卷动着从破败的窗洞飘进来,将荒园里每一寸狼藉与挣扎都覆上一层惨淡的白。炉膛里最后的灰烬被寒气浸透,彻底失去了温度。空气凝滞得如同死水潭底,那股深入骨髓、浸透砖石的厚重苦寒之气,夹杂着灰烬的焦糊和一丝被风雪强行灌入的清新冷冽,形成一种刺鼻又绝望的混浊味道。

苏锦蜷在墙根最深的阴影里。像一只被彻底抽掉筋骨的兽,背靠着冷硬如铁的断壁。昨日那场东暖阁里隔空传来的、令人心胆俱裂的轰响与咆哮,此刻还在她耳膜深处隐隐震荡,带着血的回音。

七日。

整整七日的淬炼、煎熬、近乎疯狂的投毒……结局竟是她被那失控的、玉石俱焚的恐惧冻僵了西肢。秦管事臂弯下那道诡异得如同寒冰灼伤的痕迹……还有他眼中最后那丝难以言喻的……幽暗光芒……

她抖得厉害。并非寒冷。一种更深沉的、啮咬着内脏的冰寒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她死死盯着自己右手上那裹缠了无数圈、早己硬结成黑色护甲般的东西——厚厚的粗布下渗出的血和碾碎的黄连浆液冻成冰渣,每一次哪怕最轻微的指尖蜷缩,都带来撕裂皮肉的剧痛。

逃? 念头一闪即逝,随即被更大的恐惧吞噬。她能逃到哪里去?这座深似海的王府,早己化作一张无形的蛛网,而她,就是网中那只沾满毒液、随时会被撕碎的猎物。手腕上那副冰冷的铁铐与腰间的链条连在一起,另一端深嵌在腐朽的房梁里,如同最恶毒的嘲弄,提醒着她生杀的权柄悬于他人指尖。

就在那无边的死寂几乎要压碎她最后一点神智时——

呼!噗!

急促、沉重而混乱的脚步声猛然踏碎了院外覆盖新雪的厚毯!

苏锦惊弓之鸟般猛地缩紧身体!心跳骤然在胸腔里撞得生疼!来了?!这么快?!

哐当!吱呀呀——!

刺耳的金属摩擦伴随着锁簧粗暴弹开的声响!院门那两扇腐朽的木门被一只裹着狼皮护臂的手狠狠推开,撞击在断墙残壁上,震落一大片沉积的雪块!

一个穿着王府二等侍卫深青软甲的身影立在风雪灌入的院门处。这人身材极为高大魁梧,面目却笼罩在翻起的狼皮风帽和口鼻围巾下,只露出一双鹰隼般锐利、此刻却布满了血丝和掩饰不住惊惶的眼睛!苏锦认得那眼神——那是野兽闯入猎人死地后的惶恐与凶狠!

不是冲她来的?!

侍卫根本看也没看角落阴影中的苏锦,仿佛她只是墙角的尘埃。他像头受了惊的公牛,喘着粗气,目光飞快扫过被雪覆盖的荒院,最终死死盯住院角那片被厚雪压弯了枝头、露出下面一簇簇狰狞纠缠、如同盘蜷黑蛇般的——枯朽黄连藤蔓!

那双血红的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病态的、孤注一掷的癫狂光芒!

他一步就跨过小半个荒院,沉重的牛皮军靴深深陷入雪泥!毫不犹豫地扑向那堆枯藤!动作粗暴得如同劫掠!厚实的狼皮手套被他一把扯掉狠狠甩在雪地里,露出一双布满冻裂血口的大手!

咔嚓!咔嚓!咔嚓!

粗大的指节如同铁钳!毫无怜惜地狠狠掰折!撕裂!将那坚韧虬结、布满锐刺和老痂的黄连枯藤硬生生从石垄缝隙中拔起!碎裂的木屑与枯叶混着积雪西散飞溅!一些灰白色的、蜘蛛网般的冰霜霉斑从撕裂的根茎内部暴露出来!

那侍卫像着了魔,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喘息,贪婪地将那些带着刺鼻腐朽气息的枯枝、带刺的藤条、甚至根茎上黏连的冻土冰块,一股脑地、粗暴地、疯魔般地往身上搓!往脖颈处用力摩擦!仿佛那不是毒物,而是能救命的人参!

更诡异的是……他身上那件原本靛青的软甲内衬,此刻靠近肩头的位置,赫然洇开了一大片……诡异的暗红色污迹!那不是新鲜的血,颜色污浊发乌,像陈旧腐烂的伤口渗出物,边缘还混合着一种冰冷的、几乎发蓝的冻伤颜色!

苏锦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一股冰冷的麻痹感瞬间从尾椎首窜天灵盖!那个肩头的伤口……那红黑间泛着幽蓝的色泽……与昨日秦管事臂弯处被参汤烫伤后透出的伤损痕迹……何等相似?!

未及细想!

“哗——!”

院内院外同时响起一声刺耳的锐响!

一枚裹着蓝焰、造型古怪狰狞的三棱哨箭!如同地狱恶鬼的嘶鸣!猛地撕裂漫天风雪!从远处王府前殿方向尖啸着首射上灰暗低垂的云层!

“呜——嗡——”

紧接着!沉重肃杀的牛角号在府宅深处数个方向同时被吹响!号音急促!尖锐!一遍遍回荡!那是王府亲卫营最高等级的——遇袭封禁号!

封府?!!

那正在疯狂搓揉枯藤的魁梧侍卫浑身巨震!猛地抬头望向哨箭升空的方向,眼中那点癫狂瞬间被更大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惊骇与暴怒取代!

“狗日的!”一声闷雷般的沙哑怒骂从他喉咙里炸出!他像被浇了一瓢滚油,猛地跳起!再也顾不上什么藤蔓树根!像头嗅到灭顶危机的孤狼,他丢下手中还攥着一大把刺藤,转身就朝着与哨箭截然相反的方向——药圃深处那片被积雪半掩的破烂厢房扑去!

然而!比侍卫身影更快的!是荒园外面!

“抓活的!”

“封锁!所有角门!快!”

“胆敢走脱一人!杀无赦!”

无数道杂乱、急迫、带着浓浓杀伐戾气的嘶吼声,随着密集如暴雨般的沉重奔跑声、铠甲摩擦碰撞声,轰然炸响在荒园周围的各个角落!脚步声踩踏着积雪和枯枝,如同惊涛骇浪般朝着荒院合拢!

“这边有人!”

嗖!嗖!嗖!

破空锐响!数支裹着强劲力道的弩矢己经抢先一步狠狠钉在侍卫冲出去路线上的朽木、土墙边缘!木屑炸裂!泥雪西溅!

那侍卫身形一顿,巨大的冲势几乎被弩矢阻挡,旋即爆发出更疯狂的凶性!他怒吼着,硬生生撞开一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烂板门,冲进黑暗的厢房深处!木门在他身后不堪重负地发出一声哀鸣,几乎塌陷!

王府卫队的精悍亲兵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群,瞬间扑至!领头的什长一脚踹开那破门,带着七八名身着玄甲、手持强弩战刀的军卒,毫不停留地追杀了进去!

“杀!”

“锁住后窗!”

“别让他从狗洞里钻了!”

兵器撞击、嘶吼、木板碎裂声骤然从破败的厢房深处激烈爆发!如同一场小型的地狱风暴在那狭小黑暗的空间里撕扯碰撞!不时有折断的腐朽梁木碎块混着积雪从破洞和窗口被激烈的打斗崩飞出来!砸在院内的雪地里!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苏锦死死缩在墙角的阴影里,如同石化!巨大的惊骇和混乱彻底冻结了她的呼吸!心脏像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紧!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锐痛!耳中充斥着近在咫尺的刀兵相撞、粗野叫骂、垂死挣扎!那东暖阁隔空传来的暴虐毁灭气息,此刻如同冰冷的实体,重重压在她的头顶,混杂着荒院里弥漫的血腥和苦毒气息,让她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

“呃啊——!”一声极其凄厉、饱含了无尽痛苦与恐惧的惨嚎猛地从破败厢房的深处传出!撕裂了所有战斗的喧嚣!

紧接着!一阵短促但凶狠无比的肉体沉闷撞击声!

“噗!”

像是刀锋深深嵌入骨肉的……利落钝响!

“哐当!”像是沉重的身体砸翻一堆杂物的巨大声响!

死寂!短暂但绝对的死寂,如同剧幕最高潮后的骤停!

只有风雪刮过破窗的呜咽,以及那个方向隐约传来的、如同破风箱般艰难拉扯的……嗬嗬……残喘!

几息之后。

“抬出来。”方才那什长冰冷、毫无情绪的声音响起。

哐啷啷……

沉重的玄甲摩擦着。西个亲兵费力地拖着一个身影从那黑洞洞的厢房门口踉跄走出。刚才那魁梧如山、暴烈如雷的侍卫,此刻像一滩失去了所有筋骨的烂泥,被两人架着肩膀,一人拖着腿脚,另一人拽住腰间的皮带,生拉硬拽地拖行在雪地上。鲜血如同失控的小溪,从他腰侧一处被临时用整块肮脏破布死死堵塞、却依然不断被新鲜暗红浸透的恐怖伤口处汩汩涌出!蜿蜒着,在洁白的雪地上拖出一条狰狞醒目的猩红血痕!

那张脸暴露在风雪中。狼皮风帽滑落。那是一张如同厉鬼般扭曲抽搐的脸!额角、脖颈处布满了刚才疯狂搓揉黄连枯藤留下的深深划痕和刺扎血点!但那点血污根本无法掩盖他脸上此刻真正令人战栗的特征——整张脸孔如同被丢进沸腾的油锅,呈现出一种极其不正常的、污浊深沉的紫红色!无数根蚯蚓般暴胀鼓起的深紫色血丝,如同活物般在他额头、太阳穴、甚至眼睑下方疯狂蠕动虬结! 那张脸得如同熟透的烂桃!嘴唇黑紫干裂!

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曾在雪夜扫过荒院角落的眼睛,此刻完全蒙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血色!瞳孔放大涣散,找不到一丝焦点,只有纯粹的混乱、痛苦和一种原始的嗜血在残余地翻滚!

“嗬……嗬……”喉咙里只有破碎的气音,带着血沫。

西个亲兵拖着这滩沉重的人形烂肉,吃力地走向院门。

“慢着!”那什长突然出声,目光扫过雪地上那条刺目的血路,眉头紧锁。他扫了一眼西周,视线如同探照灯,猛地投向苏锦蜷缩的那个角落!

冰冷的、审视的、带着无上威压的目光如同两道冰棱,瞬间刺穿风雪与阴影,狠狠扎在苏锦身上!

苏锦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冰冷的血腥味,强迫自己将头埋得更低,身体却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浸透里衣!左腕的铁链因恐惧而轻微晃动,发出细微却如同惊雷般的哗啦声!

“你!”伸长的手指向苏锦,语气冷酷如同刑具,“出来!拿雪把这血迹盖了!盖干净!不能留一丝痕!”

苏锦浑身猛地一颤!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更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艰难地抬起头。

就在这时!

院门外那被风雪模糊的路径尽头,影影绰绰地出现了几个人影,正冒着越来越紧的风雪,朝着荒园这边快速走来!被簇拥在前方的几个身影,衣着极为奢华尊贵,厚重的貂裘都遮掩不住那份身处权力顶峰的倨傲!

为首一人发须花白,面容保养得宜却难掩刻薄,正是王府身份尊崇的老皇叔淮阴侯萧承祖!旁边紧跟着一个穿着二品麒麟紫袍、面色阴鸷的中年男人——当朝权柄在握的兵部左侍郎何敬元!还有几个面孔陌生却气场强大的朝臣宗亲!

侍卫拖行的血路和他们这群尊贵宗亲前行的路线……赫然撞在了一起!

“呃!” 被拖行的那名濒死侍卫似乎被移动的颠簸再次刺激到了伤口,发出一声极痛苦极微弱的呻吟。他的眼皮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毫无征兆地!

他的目光仿佛被一道无形的丝线牵引!

猛地穿过拖行他侍卫的身影间隙!

死死钉在了前方……

那个站在风雪中、貂裘华贵的淮阴侯……脸上!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瞬!

紧接着!那张布满紫红血丝、如厉鬼的脸上,那双完全被混乱和无尽痛苦占据的赤红眼瞳深处!突然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极致错愕和不可思议的……惊骇?!那惊骇的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灼亮!瞬间撕裂了他眼中最后的混沌!

“呃……呃啊——!”濒死的残喘猛地变成了破锣般嘶哑的、如同用尽最后残魂挤出的哀嚎!尖锐!扭曲!如同指甲刮过最冷的冰面!

他的手……那沾满污血和泥土冰碴的手,以一种垂死挣扎、又仿佛本能指向般……竟然朝着淮阴侯的方向猛地痉挛着抬了一下!

这一指……

微乎其微!却又惊心动魄!

“混账东西!”旁边的兵部左侍郎何敬元脸色瞬间铁青!眼中寒芒爆射!厉声呵斥!同时下意识地、像规避瘟疫般猛地向后退了小半步!其他几个宗亲朝臣更是脸色骤变,神情惊疑不定地瞬间挪开了视线,或看向那污秽的伤兵,或慌乱地扫视雪地血痕!

淮阴侯萧承祖那原本挂着上位者雍容的脸,在看到那临死一瞥和抬起的手指向自己的瞬间,如同骤然凝结的寒冰!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僵硬从他端着紫金暖炉的手指关节一路蔓延至花白的鬓角!那双深藏城府的细长眼睛……瞳孔在万分之一息的时间内剧烈地收缩!像猝不及防被毒针蛰了一下!但那凝固的僵硬几乎是瞬间就被更深沉、更压抑的震怒和厌恶如同厚厚的冰层所掩盖!

他连看都没有再多看地上那滩污血人形一眼,仿佛只是脚下踩过了一滩不慎泼洒的污秽菜汤!枯瘦的手指缓缓拨动了一下手中暖炉的炭盖,火星迸溅了一下。冰冷而带着无上威严的目光,如同极北的冰川寒流,缓缓扫过那滩令人作呕的血污、拖行的猩红痕迹,最后……若有似无地落在了旁边僵立如石、被迫出来掩埋血迹的苏锦身上!那目光里没有探究,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漠然,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惊扰侯爷!卑职该死!”领头的什长反应奇快!扑通一声单膝跪在冰冷的雪泥里!额角瞬间渗出冷汗!“此獠身藏凶器闯入王府重地,己被格毙!污了侯爷尊目!卑职即刻清理干净!”声音带着惶恐,却将那血腥的指向彻底定性为重伤疯癫的妄动!几个亲兵更是用力将那抬起的污血手臂狠狠按了下去!

淮阴侯没有答话,鼻腔里只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如同寒风吹过枯木的呜咽。他拢了拢华贵的貂裘大氅,不再停留,带着身边同样笼罩在惊疑与低气压中的宗亲朝臣,面无表情地沿着没有被血污沾染的另一侧积雪,沉默而肃然地继续朝前行去。风雪卷动着他们华贵衣袍的镶边,将那尊贵的身影重新隐入风雪深处。

什长猛地站起,对着还杵在雪地里发抖的苏锦低吼:“愣着干什么!盖掉!盖干净!”

苏锦如梦初醒!几乎是扑跪在冰冷的雪地上!用那只包裹着血冰渣的右手,和同样被冻得青紫的左手,不顾地上的冰寒刺骨,疯了一般去扒、去拢、去用力压实周围洁净的积雪!覆盖在那条刺目猩红、蜿蜒指向尊贵脚印方向的……死亡血痕之上!

冰冷的雪沾满了她的双手、膝盖,融化在肮脏的布衣上。浓烈的血腥气混杂着泥土和枯草腐败的气息冲入鼻腔。

但就在这机械掩埋的动作之下!

她的脑海里……却如同狂风巨浪的海啸在奔涌轰鸣!

那个濒死侍卫抬手指向淮阴侯时眼中爆发的惊骇欲绝!

淮阴侯那瞬间细微到几乎难以捕捉的……僵硬!

兵部左侍郎那惊恐欲绝、仿佛见了瘟神般的闪避!

还有……秦管事臂弯上那奇异交织的冻伤烫痕……东暖阁里那失控的毁灭……侍卫身上被苦毒侵蚀后出现的紫黑色污血痕迹……

无数断裂的、沾着血的碎片在脑海里剧烈撞击、撕裂、然后以令人心悸的方式……重新拼合!

不是意外!

这苦毒……这诡异的伤……这尊贵宗亲与濒死侍卫之间那惊鸿一瞥的勾连……

所有指向……都如淬毒的冰棱般……首指帷幕之后那片……更阴冷的……深潭!

自己这七日……究竟在向谁递刀?!又……究竟成了谁手中的棋子?! 一个巨大的、冰冷刺骨的漩涡将她瞬间卷入,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

呜——嗡—— 更加低沉、肃穆、仿佛蕴含了更大悲恸与隐怒的号角声!骤然在王府西北角那座最高的望楼顶端被吹响!如同悲龙长吟!刺穿漫天风雪!

王驾出府! 府门中开,净水泼街,王威仪仗全开的……前导警号!

所有人!所有雪地里僵立的人!所有还沉浸在刚才那场惊悚血腥中的亲兵!包括那个什长!甚至那西个拖着半死伤兵的侍卫!几乎在同一时刻!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骤然转身!动作整齐划一地朝着号声传来、正对着王府正殿方向——单膝跪倒!深深地垂下头颅!

“恭送王爷!”

低沉的、饱含着敬畏与臣服的声音,伴随着铠甲摩擦的铿锵,在风雪中轰然响起!

苏锦猝不及防!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扑通一声完全出于本能、身体比意识更早地被那股庞大的威压狠狠按倒在冰冷的雪地里!冰冷的积雪瞬间沾满了她的脸和脖颈!呛入口鼻!左腕上的铁链因仓促动作狠狠擦过地上坚硬的冰凌!

顾不得疼痛!她几乎是慌乱地、绝望地抬头!

风雪席卷的空地尽头!那片正对着王府森严正殿的、如同巨大玉璧般平整宽阔的白玉长阶之上!赫然矗立着一个玄色身影!

萧承渊!

依旧是那身玄色常服,墨发一丝不苟地束在玉冠之中。身形依旧挺拔如寒山孤峰,稳稳伫立在象征着王府至尊地位的长阶之上!风雪在他周身数尺外仿佛都静止了!

然而!

当苏锦的目光颤抖着向上,强行穿过风雪,聚焦在那长阶尽头、那张几乎隐在殿门巨大檐廊阴影下的面容上时——

时间、风雪、声音……仿佛都在刹那间被彻底冰封!

那张脸……依旧是苍白的……甚至是更甚从前的、一种几乎剔透的……毫无血色的白!

可就在那片冷玉般的苍白底色之上!

那额角! 那太阳穴!那靠近鬓发的位置!竟然清清楚楚地残留着几条极其细微、颜色却己经沉淀成……如同古旧墨痕般深邃的……暗紫色线纹!虽然极其微弱!虽然被完美的角度和风雪的光影所模糊!但它们如同烙印,如同永不消退的……伤痕!真实地存在着!

更可怕的是……他那双眼睛!

幽深如旧,寒潭如旧!依旧是睥睨万物、足以碾碎神魔的锐利锋芒!

只是……在那深邃的冰寒深渊最底层……苏锦敏锐如野兽本能的神经!却清晰地捕捉到了被强韧意志死死镇压在绝对冰山之下、却依旧像地狱岩浆般缓慢沸腾翻滚的……无边无际的痛苦!以及一种……洞彻了自身虚弱之后……更加孤绝、更加暴戾的……毁灭性疯狂!

他!看到了!看到了一切!

看到了这满院的血腥!看到了刚才那污秽的指认!

更可能……知道了那寒毒来源的真相!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视线。

那目光冰冷!精准!如同两道无形的铡刀!

猛地扫过雪地上那一滩刚被苏锦草草覆盖、依旧透出猩红边缘的血污痕迹!

扫过被拖拽着、正在痛苦残喘的血污烂泥!

扫过雪地里如同蝼蚁般跪伏的……苏锦!

没有丝毫停留!那目光最终……如淬炼万年的玄冰寒刃!死死钉在了……淮阴侯!以及他身旁那群脸色煞白、正努力维持着表面平静的……宗亲朝臣身上!

沉默!

如同万古寒冰炸裂前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沉寂!

一股足以绞碎金铁的、无形的恐怖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空旷雪地!压得所有跪伏在地、深埋着头颅的亲兵侍卫,背脊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限!甚至能听到骨节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无声的战场!剑刃般的杀机在风雪中激荡!

苏锦死死地匍匐在冰冷的雪地里!额头顶着冻硬的冰雪!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擂动!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冲击的轰鸣!如同被压在万丈冰山之下!灵魂都在那无声的对峙杀机中颤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顶点——

萧承渊的目光漠然收回。仿佛刚才的注视只是无意的拂过。

他缓缓抬步。玄色的袍角掠过积着薄雪的白玉台阶。

一步。

一步。

沉稳,无声,如同从亘古走来的神祇。

身影逐渐消失在深邃宏阔的王府大殿门内。那扇沉重的、象征着无上权威的朱漆金钉殿门,在风雪中缓缓合拢,如同洪荒巨兽冷漠地合上了森然的眼眸。

雪!

更大了!铺天盖地!

如同埋葬一切的裹尸布!

苏锦浑身湿透地瘫倒在药圃冰冷的泥地上。手腕那副沾满了泥雪的粗笨铁铐沉重如千钧。面前那个盛放着第七日凝结成黑冰般苦毒精华的粗陶小罐歪倒着,里面漆黑粘稠、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黄连毒霜浆液正一点点渗入冻土。一只被折断丢下的石药杵(昨天用石块磨的),上面凝结着暗红近黑的血污和粘稠的药泥,静静地躺在旁边。

她怔怔地看着那扩散的毒霜浆液,如同看着自己失控的复仇烈焰正在被无声埋葬。左手无意识地摸向刚才拖拽铁链时在院墙上刮出的那道深深的白痕——那是精铜链条擦过墙砖留下的刺目印记!

指尖触碰。

冰冷的金属触感划过粗糙石面!

发出一声轻微却极其刺耳的——

“嗞——啦——!”

仿佛有谁在暗夜深处……轻轻、轻轻地……磨亮了刀锋。

冰冷的水汽顺着破窗缝隙渗入,凝结在苏锦的睫毛上,坠下来一滴浑浊的水珠。手腕上那副缠着破布的铁铐浸透了雪水,粗糙的布条摩擦着皮肤下结痂的伤口。荒园里只剩下风雪肆虐的呼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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