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冰冷、带着刺鼻铁锈腥味的污秽血浪，如同巨蟒般死死缠绕着陈默的身体。
视野被一片令人作呕的暗红充斥，耳边是血浪翻涌的粘腻咕噜声和修罗公主阿萝刹偶尔发出的、带着残忍快意的低笑。
强大的污秽之力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的护体霞光，试图钻透那数十层驳杂气息构成的伪装，首抵元神核心！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和腐蚀性，肺部如同火烧。
陈默强忍着元神被污秽之力冲击带来的眩晕和恶心，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恐惧？
有，但此刻求生欲压倒了一切！
他必须稳住这个疯女人！必须争取时间！
“公……公主殿下……”
陈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和“敬畏”，穿透血浪的包裹。
“此等……此等血海神通，当真……神妙无双！
“裹挟之间，如乘血龙，瞬息万里！
“贫僧…不，小人今日得见，方知血海底蕴之深厚，冥河老祖大道之……通天彻地！”
他刻意用了“殿下”的尊称，语气充满了“真诚”的赞叹。
仿佛真的被这污秽神通折服。
血浪的翻涌似乎微微滞涩了一瞬。
包裹着他的那股污秽吸扯力也减弱了一丝。
外面传来阿萝刹一声带着几分意外和玩味的冷哼：
“哦？你这秃驴，死到临头，倒还有心思拍马屁？
“看来西方教不仅念经本事大，这脸皮功夫，也是登峰造极啊！”
声音依旧冰冷暴戾，但那股赤裸裸的杀意似乎淡了一分。
有戏！
陈默心中一振，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
语气更加“诚恳”：
“殿下此言差矣！
“此乃肺腑之言，绝非阿谀！”
他努力调整着被血浪挤压的姿态，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清晰。
“血海一脉，秉承天地污秽本源而生，杀伐之道冠绝洪荒！
“冥河老祖更是开天辟地之初便存在的无上大能，创阿修罗族，立幽冥教，掌元屠、阿鼻杀道圣剑！
“血海不枯，冥河不死！
“此等威能，此等气魄，洪荒谁人不知？
“谁人不惧？谁人不敬？！”
他刻意将“惧”和“敬”连在一起，既抬高了冥河老祖，又暗示了血海的威慑力。
“哼！算你还有点见识！”
阿萝刹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受用的傲然，那翻涌的血浪似乎都变得“温和”了些许。
不再那么狂暴地试图侵蚀他的护体灵光。
“不过，拍马屁也救不了你的命！
“说！你身上藏着什么宝贝！
“还有你那套挑拨离间的本事，跟谁学的？老老实实交代，本公主或许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宝贝？
陈默沉默，开天珠？
可那玩意现在还没成长起来，现在也就是个大号搬砖。
菩提叶？
是有可能，毕竟后世的八部天龙，八部护法什么的，有一多半是从血海弄走的，现在有所感应也是正常……
“殿下明鉴！”
陈默心思电转，声音带上恰到好处的“惶恐”和“茫然”。
“在下不过一介西方散修，微末道行，身上哪有什么宝贝？
“至于集市之事……唉，实乃贫僧不忍见二位尊贵的殿下因外物争执，伤了玉体，更恐引来圣人之怒，祸及血海与娲皇宫安宁，这才……这才不自量力，妄图劝解一二。
“不想言语粗陋，反惹得二位殿下不快，实在是……罪过！罪过啊！”
他避重就轻，将“挑拨”说成“劝解”，将责任揽到自己“言语粗陋”上，姿态放得极低。
“呵！劝解？”
阿萝刹嗤笑一声，血浪的翻涌加快，似乎带着一丝嘲弄。
“劝得本公主差点和那条臭蛇同归于尽？
“你这‘劝解’，可真是别具一格！”
话虽如此，但陈默敏锐地感觉到，那股锁定自己灵魂、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的阴冷杀意，似乎又消散了几分。
这疯女人，似乎……挺吃这套？
“是在下愚钝！是在下愚钝！”
陈默连忙“认错”，语气无比“诚恳”，随即话锋一转，带着由衷的赞叹：
“不过……公主殿下神威盖世！
“方才那血煞鬼爪，撕裂虚空，煞气冲霄！
“那蛇人王女的碧磷毒雾看似凶悍，在殿下神威面前，不过萤火之光！
“若非殿下心系血海安宁，不愿与其一般见识，那臭蛇焉能还在集市上叫嚣？
“恐怕早己被殿下一爪撕碎，神魂俱灭了！”
他再次将阿萝刹的“退走”美化成“顾全大局”、“不屑纠缠”，马屁拍得不着痕迹又极其受用。
“噗嗤……”外面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轻笑。
随即是阿萝刹强压笑意的冷哼，“油嘴滑舌！你这秃驴，修为不怎么样，这张嘴倒是抹了蜜一样！
“难怪能在西方那群光头里混饭吃！”
她的声音里，那冰冷的暴戾彻底被一种新奇和玩味取代，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不过……你这心态倒是不错。
“死到临头了，还能想着法儿哄本公主开心。
“比那些一见血海就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的废物强多了！”
成了！
陈默心中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这修罗公主虽然凶残暴戾，但性格首来首去，喜怒形于色，反而比那些城府深沉的老怪物好对付。
只要摸准她的脾性，顺着毛捋，未必不能周旋。
“殿下谬赞了。”
陈默语气“谦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
“能博殿下一笑，是在下的荣幸。
“实不相瞒，在下对血海一脉，尤其是冥河老祖他老人家的通天伟业，向来是心驰神往！
“老祖以杀证道，创族立教，威压洪荒！
“此等气魄，此等手段，堪称魔道巨擘，万世师表！阿修罗族男儿雄壮威武，女子……如殿下这般，更是风华绝代，英姿飒爽，实乃天地造化之瑰宝！”
他再次将马屁抬升到整个血海和阿修罗族的高度，顺带又狠狠夸了阿萝刹一句。
“咯咯咯……”
这一次，阿萝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却依旧带着血海特有的那种妖异感。
“你这秃驴，拍马屁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本公主都有点舍不得杀你了！”
她顿了顿，血浪的束缚又松开了不少，陈默甚至能隐隐看到外面飞速掠过的、色调暗沉的洪荒大地轮廓。
“不过……”
阿萝刹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和探究，“你越是这般油滑，本公主就越好奇你身上的秘密了。
“到了血海，自有手段让你开口。
“放心，本公主现在觉得你挺有趣，不会让你死得太难看。”
她并未点明那吸引她的“机缘”具体是什么，但陈默心中警铃再起。
这女人，还没放弃探究！
“能得殿下垂青，是在下的福分。”
陈默压下心头不安，语气依旧“恭顺”。
“只盼殿下到了血海圣地，能给在下一个瞻仰老祖无上圣颜的机会……
“若能聆听老祖只言片语大道真言，在下纵死……也无憾了！”
他故意将话题引向冥河老祖，既表达“向往”，也是在试探阿萝刹的态度和在血海的地位。
“哼！想见老祖？”
阿萝刹冷哼一声，带着一丝傲然，“老祖何等身份？岂是你这等小虾米想见就能见的？
“本公主带你去见天妃乌摩大人就不错了！不过……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
她声音拖长，带着一丝施舍般的得意，“若你识相，乖乖交代清楚，本公主心情好，或许真能替你美言几句，让你在血河源头当个洗脚的血奴，也算你的造化！”
血奴？洗脚？
陈默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挂着“感激涕零”的笑容：
“谢殿下恩典！谢殿下恩典！”
两人就这么在诡异的“和谐”气氛中，由污秽血浪裹挟着，在暗红色的虚空中急速穿行。
陈默极尽所能地吹捧、奉承、转移话题，言语间不着痕迹地打探着血海内部的情况和阿修罗族的喜好。
阿萝刹则时而冷笑，时而被他逗笑，时而威胁几句，但身上的戾气确实消散了大半。
甚至偶尔会主动说起血海的一些“趣事”，比如哪个魔王又和哪个魔将因为争地盘打起来了，哪个修罗女又迷上了凡间的胭脂水粉……气氛竟显得有些……
“融洽”？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暗沉的虚空尽头，景象陡然剧变！
一股无法形容的、浓烈到极致的血腥味与污秽气息，如同实质的海啸般扑面而来！
视野所及，再无大地苍穹，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翻滚沸腾的猩红色海洋！
这就是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