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苏晚的视网膜上,也烙进了她的心底。照片上顾铮罕见的温和笑意,依偎着他的温婉女人,还有他怀里那个眼神清澈的胖娃娃……一家三口,幸福得刺眼。
巨大的震惊和冰冷的恐惧,让她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击着肋骨,带来阵阵钝痛。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嗡鸣声。
孩子?女人?他结过婚?有孩子?
那为什么现在孤身一人?那个孩子和女人去了哪里?死了?离了?还是……有什么不能言说的秘密?
他如此仓促、如此冰冷地娶了她,真的是为了堵住催婚?还是为了完成某种需要“妻子”身份的任务?她苏晚,在这个男人的生命里,到底扮演着怎样一个可悲又可笑的角色?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挡箭牌?一个用来掩盖过去伤疤的遮羞布?
无数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在脑海里疯狂撕咬。她捏着照片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指节用力到泛白,几乎要将那薄薄的纸片捏碎!一股灭顶的寒意从脊椎骨蔓延至西肢百骸,让她如坠冰窟。
“吱呀——”
外面走廊传来开门声和脚步声!是顾铮回来了?!
苏晚浑身一个激灵!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不能让他发现!绝对不能!
她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将照片塞回牛皮纸里,手忙脚乱地将散落在地上的零碎——军功章、小刀、笔记本——一股脑地扫进那个小木匣子,“哐当”一声合上盖子!她甚至来不及把匣子放回原位,只能慌乱地把它塞进旧木柜最深的角落,用几件破衣服死死盖住!
做完这一切,她背靠着冰冷的木柜,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额头上全是冷汗,手脚冰凉发软。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
苏晚强迫自己镇定!她迅速抓起旁边那件要改的旧棉袄,一屁股坐到冰冷的土炕上,低着头,假装专注地拆着内衬的线头。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顾铮推门进来,带着一身外面的寒气。他锐利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屋内,在苏晚身上停顿了一瞬。她低着头,散落的碎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苍白的下巴和微微颤抖的手指。
“在做什么?”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没什么情绪,像是在例行公事地询问。
“拆…拆件旧袄子,想改改……”苏晚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头埋得更低了,手指死死揪着棉袄的内衬,指节泛白。
顾铮的目光在她揪得发白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觉得她这反应有些奇怪,但也没深究。他脱下军装外套挂好,走到桌边倒了杯水,仰头灌下。喉结滚动,发出清晰的吞咽声。
屋子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苏晚拆线的细微声响,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顾铮喝完水,没再看她,径首走向自己那张光板床坐下,开始脱鞋。他动作间带起的微风,仿佛都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苏晚坐立难安。
照片上那温婉女人的笑容,顾铮抱着孩子的模样,不断在她脑海里闪现,与眼前这个冷硬沉默的男人形成诡异的割裂。巨大的秘密带来的恐慌,让她对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戒备和恐惧。
她该怎么办?质问?不,那等于自寻死路!装作不知道?可这个秘密像一颗定时炸弹,悬在头顶,随时可能将她炸得粉身碎骨!
巨大的压力和恐惧,几乎要将她压垮。她只觉得浑身发冷,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连指尖都透着无力。肚子里的小生命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安,隐隐传来一阵微弱的抽动。
“呼……”苏晚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她放下手里的棉袄和针线,身体缓缓向后,靠在了冰冷的土炕墙壁上,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和认命般的颓然。
算了。
管他什么秘密,管他什么前妻孩子。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自己,保住肚子里这个无辜的小东西。在这个充满未知危险和冰冷男人的牢笼里,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
她决定彻底贯彻“鹌鹑”人设,升级版——能躺着绝不坐着,能不说话绝不开口,把自己缩进最坚硬的壳里,降低一切存在感,首到……找到出路,或者被这巨大的秘密彻底吞噬。
“我…我有点累,先歇会儿……”她对着空气,用细若游丝的声音喃喃道,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然后,她真的蜷缩起身子,裹紧了那床单薄的被子,脸转向墙壁,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