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刺骨的寒意像无数根细密的冰针，穿透薄薄的棉被，扎在苏晚的皮肤上。她蜷缩在光秃秃的木板床上，身下只垫了一层薄褥子和顾铮昨晚不知从哪个箱子里翻出来的一条旧军毯，依旧冻得瑟瑟发抖。肚子里的饥饿感和隐隐的恶心感交织在一起，让她难受地皱紧了眉头。
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是顾铮起来了。他动作很轻，但那种军人特有的利落感，在寂静的清晨依然清晰可辨。接着是开门、关门的声音。他出去了。
苏晚又蜷缩了一会儿，首到实在抵不过腹中的饥饿和生理上的不适，才挣扎着爬起来。推开卧室门，客厅里空无一人。顾铮那张光板床上的被子叠成了棱角分明的“豆腐块”，方方正正，一丝不苟，透着一种冰冷的规整。桌上，放着一个同样洗得发白的旧搪瓷碗，旁边放着半块用油纸包着的、看起来又干又硬的杂粮饼子。碗里是冒着微弱热气的稀粥，清澈得几乎能照见人影。
这大概就是她的早餐了。苏晚看着那碗清汤寡水的粥和干硬的饼子，胃里一阵翻搅，却也知道这是生存所需。她默默地坐下，小口喝着没什么滋味的稀粥，费力地撕咬着干硬的饼子。食物粗糙地刮过食道，勉强压下了饥饿感，却勾起了更强烈的恶心。
她必须出去。粮本副食本在桌上，她得去服务社，买点东西，至少……买点米，买点能入口的、不那么刺激胃的东西。还有，她需要热水，需要洗漱。顾铮昨晚提到的水房在楼下东头。
苏晚找出那两本深红色的小本子，还有顾铮留下的、为数不多的钱和粮票布票。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揣进棉袄内袋，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冰冷的铁皮门。
走廊里依旧冷清，但比昨晚多了些生活的气息。对面那户人家的门紧闭着。她顺着有些陡的水泥楼梯往下走，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刚走到二楼转角，就听见楼下水房方向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女人们高亢的谈笑声。
“……可不是嘛！听说昨晚上接回来的？啧啧，那脸色白的，跟鬼似的！”
“哎，王嫂，你昨儿不是瞧见了？快说说，长啥样？真像传的那样？”
“哼，瘦得跟豆芽菜似的，一脸晦气相！顾团长那样的人物，怎么就……”是昨晚那个烫卷发女人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幸灾乐祸。
“嘘！小点声！听说她……”另一个声音压低了，带着神秘兮兮的兴奋，“……肚子里揣着呢！刚嫁过来就……你说，是不是在老家就……”
水声和议论声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苏晚淹没在楼梯转角。她僵在原地，手脚冰凉，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果然！她的“名声”和“情况”，己经像长了翅膀的瘟疫，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家属院！那些肆无忌惮的议论，那些粘腻恶意的揣测，和她在小城家属院里承受的如出一辙！原以为逃到了天边，却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被人钉在耻辱柱上审视、嘲笑、唾弃！
巨大的屈辱感和冰冷的绝望再次攥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呼吸困难。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强忍着没有转身逃回那个冰冷的屋子。
就在这时，楼下的议论声突然停了。一个略显严肃的女声响起：“都干什么呢？一大早嚼舌根！水用完了就赶紧让开，后面还有人排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