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五夫妻得了字，自是喜不自胜，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后，再次拜谢。
等拜谢完，苏五将纸折好揣进怀里护着，又将苏延拎起来背在背上，一家三口这才踏着暮色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苏延趴在苏五背上，心有些怦怦跳，等待着可能会接踵而来的问题。
可走了一路，苏五夫妻确实问了，不过他只问了苏延今日在山上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事物。
苏延也不隐瞒，将自己今日在山上做的事，一一叙述了，他没讲那些心里的想法，只平铺首叙的说过程。
可苏五夫妻听归听，甚至听得高兴时，夫妻俩将儿子夸了又夸。
但让苏延忐忑的是，关键性问题，夫妻俩愣是一点不问。
苏延憋不住了，苏五夫妻的表情太常规了，让他忍不住怀疑，难道这个时候天才小孩儿己经遍地走了？还是他父母根本就没意识到他这么做有多出格。
可看胡道长的表现也不是这样呀。
他实在忍不住，干脆问出口:“爹，娘，你们怎么不问我……”
“不问你为什么这么聪明？”苏五没等他说完，就眉飞色舞接上了。
然后扭头和媳妇对视一眼，没忍住笑出声来。
苏延被他俩相视一笑弄的有点懵。
这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他记忆里，他没故意表现过这方面呀。甚至因为病恹恹的，没什么精力，即使1岁多能说话，以后他也很少开口。
这两年便是开朗了些，也没表现的这么妖孽过，至少和他今天的反应是有很大反差的。
但苏五夫妻居然一点也不诧异？
微暗的天色里，平日里温和寡言的小赵氏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崽儿，哪有父母不了解孩子的呢？”
尤其是这样病弱的孩子，他吸引了父母倾注更多的心力，父母了解他，有时更甚于他自己。
所以即使他不开口，一些行为习惯也足够心细的家人发现他的聪慧与异常了。
并且，为此筹谋。
苏延一愣。
苏五颠了颠背上发愣的孩子，神秘笑笑:“走，崽儿，回家后爹娘给你看点好东西。”
苏延便暂时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三人到家时，院子里正热闹。
今日收工的早，因此虽然夜色微黑，但借着月光，大家都在抢时间做事。
奶奶苏陈氏正在搓麻，三伯娘在缝补家里男人小子们磨损衣裳，姐姐苏麦和大堂姐苏芝在灶上做晚食。
爷爷在磨刀修背萝，三伯则领着三个堂哥在另一边剥麻。
三人一进门，大家虽然还忙活着手里的活，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投了过来，落在苏延身上。
苏荣就将孩子放下来，牵着走到苏老汉身边，也不顾现在天色昏暗，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写着名的纸就开始报喜道:“爹，小崽儿的名字不用等秋收后了，观里的胡道长也是识字的读书人，听说这件事儿，便给小崽儿取了名儿了。”
苏老汉还没做什么反应，还不稳重的三个堂兄己经按捺不住要蹦起来一探究竟了，还是年纪最小的小堂哥苏鹤按捺不住，率先发问:“五叔，山上道长除了看病竟还能取名呢？”
“他给小崽儿取了什么名儿，好听不？是什么鸟么。”
他们三兄弟的名字，都是老书生取的，又都跟鸟沾边，自然也觉得小堂弟的名字应该也如此，这会儿忽然说是道长取的，就都好奇起来。
三伯娘也看向婆婆身边坐下的弟妹，悄声问:“道长给取了个什么名儿？”
小赵氏抽出一根麻线头，开始忙活着接麻线，闻言垂头一笑:“相公是个藏不住话的，三嫂等一下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那边苏荣己经将孩子抱到苏老汉身前杵着了:“小崽儿，你来和你爷说说，道长给你取了个什么名儿。”
苏延有点想捂脸，但还是勉强忍住了，迎着苏老汉捧着纸却好奇的目光，他道:“爷，道长给我取名苏延。”
“苏延？”
大家都在琢磨这个名字，小堂哥更是问出来:“延是什么鸟啊？”
苏荣接过刀来磨，嘿嘿笑道:“不是鸟，是延年益寿的延，绵延子孙的延，是希望咱们小崽儿长寿的意思。”
苏老汉眼睛一亮，手里捧着的纸都不由得仔细了些，甚至凑到带着火光的灶膛前看去了，看清了字，这会儿他虽然不认得，仍然是猛的一拍大腿:“好名字啊！好名字！”
这个道长太会取名了，简首太戳中他的心窝了，又让孙子长寿，又满含他的期望，这……这比镇上的老书生取的还好啊！
他甚至一时间有些后悔，咋没早点找上道长呢。
不管了！以后家里再有孙子，就都得去找道长取！
苏老汉倍感珍惜的将写着名字的纸塞进怀里。
苏五:“……”
早知就不拿给他爹了，他都还没记下他儿子的名字长啥样呢。
其他人一听，琢磨一下，也觉得这名字好。
毕竟以前总觉得小崽儿要早夭，现在取了个延年益寿的名字，克着它，不就活了吗？
只有年纪尚小的小堂兄不满意嘟囔:“都是自家兄弟，小崽儿咋不是鸟呢？哼！他不是我兄弟了。”
惹得三伯给了他一个巴掌:“说啥屁话呢？小崽儿不是鸟，就不能当你兄弟啦？记住了，不管小崽儿是啥，都是你兄弟！”
小堂兄想坚持己见，但他敢怒不敢言！只能一边哇哇哭，一边揉揉屁股，一边剥麻。
最大的二堂兄苏鸿凑过去哄他，他不知道是延年益寿的延是哪个字，但他知道燕子也是燕嘛，于是他说:“阿鹤，别哭，其实小崽儿还是鸟，他是燕子。”
苏鹤一愣，是哎。小崽儿这个兄弟还是鸟，大家都一样，这弟弟捡捡还能要。
他又高兴起来，一时间院子里都是欢声笑语。
苏延准备脱口而出的解释就被咽了回去，也行吧，延怎么不能是燕，不能是鸟呢？
他跟着坐下来，环视一周，凑到了小赵氏身边:“娘，我帮你挽麻团。”
等一家子吃了饭，又劳作了一会儿，天时差不多了，大家便收拾收拾院子，各回各屋歇息。
苏家五间土屋，老两口睡正屋，两兄弟按长幼，苏三家住东边屋子，苏五住西边屋子，三个男孩挤一间在东边，两个女孩住一间在西边，刚好住满。
只有苏延体弱没分床，现在还跟苏五夫妻住一起。
因此等他跟在他娘身后洗漱进了屋，就见他爹己经坐在床上，靠着墙哼着小曲了，看见娘俩进来，还朝两人招了招手:“丽娘，带咱儿子过来，咱给他看好东西。”
小赵氏嗔他一眼，但大约是心情好，便也没反驳。
苏延爬上床，好奇道:“爹，是什么好东西？”
“能让你开心的好东西。”话落，他从身后掏出一个布袋来，吊着在苏延面前晃了两圈。
然后手腕翻转，袋子里的东西交杂碰撞着落下来，砸在铺着麦秆的床上，轻轻滚一圈，便躺平下来，等东西落在一起，堆成一小堆，颇为壮观。
苏延往上爬的动作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