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武怒目圆睁的头颅高悬在黑色狼头大纛之巅,干涸的血迹在朔风中凝固成刺目的暗斑。
萧灼华猩红的披风在身后疯狂舞动,如同泣血战旗。
她冰冷的“预定头颅”宣言,如同火星溅入滚油!
“吼——!!”
五万血狼骑瞬间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暴怒咆哮!
弯刀出鞘的刺耳摩擦声响成一片!
如同群狼呲出嗜血獠牙!铁蹄躁动,大地轰鸣!
毁灭的狂潮眼看就要将这孤零零的马车和百骑彻底吞噬!
千钧一发!
端坐狼背的赫连灼,却猛地抬起了那只戴着铁护腕的手!
只是一个简单的手势。
如同无形的缰绳勒住了狂暴的狼群!
沸腾的杀意和咆哮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凝固、压抑下去!
只剩下战马不安的响鼻和风沙的呜咽。
无数双狼盔下冰冷嗜血的眼睛,依旧死死锁定车顶那道猩红的身影,却无人敢再动分毫!
军令如山!
“长公主的‘预定’…”
赫连灼透过狼盔的缝隙,那双鹰隼般的眼眸掠过一丝奇异的、如同猫戏老鼠般的玩味,低沉沙哑的声音穿透风沙。
“…本王,收下了。”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和刻骨的恶意:
“不过…”
“本王今日此来…”
“还有一份‘薄礼’…”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萧灼华,仿佛要穿透她冰冷的面具。
“…是替本王那位‘旧主’…”
“…送给大胤皇帝陛下的!”
话音落!
赫连灼猛地一挥手!
“呜——!” 苍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身后那如林的黑色铁骑军阵,如同被无形巨斧劈开的黑色潮水,轰然向两侧分开!
沉重的车轮碾压沙砾的声响由远及近!
十辆蒙着厚重黑布、由精铁打造的囚车,被强壮的北狄力士缓缓推出军阵!
停在最前方!
黑布之下,隐隐传来压抑的啜泣和铁链碰撞的叮当声!
赫连灼狼盔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再次挥手!
“唰!唰!唰——!”
十辆囚车上的黑布被同时粗暴地扯下!
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三百余名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大胤边民!
男女老少皆有!面黄肌瘦,身上布满鞭痕和冻疮,被粗大的铁链锁住手脚,挤在狭小的囚笼里!
寒风卷起他们单薄的破衣,冻得瑟瑟发抖!
惊恐绝望的眼神,如同受惊的羔羊,在看清前方那杆挑着杨振武头颅的大纛和五万森然铁骑时,瞬间化为死灰!
几个年幼的孩子被吓得放声大哭,哭声在死寂的战场上格外刺耳!
“听闻大胤以仁孝治天下?皇帝陛下爱民如子?”
赫连灼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每一个字都带着恶毒的嘲讽,狠狠扎向大胤一方的心脏!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囚笼中一张张惊恐绝望的脸,最终定格在车顶上面无表情的萧灼华身上。
“本王倒要看看…”
“你们的皇帝陛下…”
“是要这沽名钓誉的‘仁’字…”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囚笼!
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还是要这三百…活生生的边民性命?!”
“畜生!!”
“放了他们!!”
萧灼华身后的大胤轻骑瞬间红了眼,悲愤的怒吼几乎要冲破喉咙!战马感受到主人的怒火,不安地刨着蹄子!
若非军纪如山,早己冲杀出去!
风沙更烈!
三百边民绝望的哭泣和呜咽,如同最锋利的针,刺穿着每一个大胤将士的耳膜。
赫连灼端坐狼背,如同掌控生死的魔神,冰冷地欣赏着这绝望的一幕。
他在等。
等大胤长公主崩溃,等大胤将士失控,等一个完美的开战借口,等一个将大胤“仁德”彻底踩进泥泞的机会!
车顶之上。
萧灼华猩红披风猎猎狂舞。
金冠下的眼眸,缓缓扫过那一张张在寒风中冻得青紫、写满恐惧和绝望的脸。
老人浑浊的泪,妇人紧抱孩子颤抖的手,孩童懵懂却本能感知死亡的哭嚎…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悲悯。
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
深不见底的冰冷!
和一种…
被彻底激怒后、即将焚尽一切的…
狂暴杀意!
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在赫连灼残忍的注视下,在三百边民绝望的哭声中。
萧灼华缓缓抬起了手。
不是拔剑。
而是伸向腰间——
缓缓解下了那柄从不离身的、象征她长公主身份的蟠龙玉佩!
温润的玉佩在昏黄的落日余晖下,流淌着内敛的光华。
赫连灼狼盔下的眼眸微微眯起,带着一丝疑惑和警惕。
她要干什么?献出信物求和?不可能!
就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
萧灼华捏着那枚蟠龙玉佩,指尖灌注内力!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
那枚象征着大胤皇室尊贵身份的蟠龙玉佩,竟被她白皙的指尖——
硬生生捏成了两半!
一半,被她随手抛在脚下沾满沙尘的车辕上!
另一半!
她猛地抬手!
灌注了狂暴内力的半枚玉佩,如同离弦的血色流星,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快如闪电般射向——
赫连灼!
不!
是射向他身边那杆挑着杨振武头颅的——
黑色狼头大纛旗杆!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灌注了萧灼华狂暴内力的半枚玉佩,如同烧红的烙铁,精准无比地狠狠钉入了坚韧的硬木旗杆之中!
深达寸许!玉佩上狰狞的蟠龙断口,正对着那颗怒目圆睁的头颅!
玉佩嵌入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充满暴戾和毁灭气息的猩红内力波纹,以玉佩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狠狠撞在悬挂头颅的长矛和旗杆上!
悬挂杨振武头颅的长矛剧烈震颤!
那颗饱经风霜的头颅仿佛被注入了不屈的英魂,怒目猛地圆睁!
一股无形的煞气冲天而起!
整个黑色狼头大纛,竟在这股狂暴力量的冲击下,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
旗面疯狂抖动!仿佛随时要折断!
这突如其来、充满亵渎和暴戾的一幕!
让所有北狄骑兵瞬间窒息!
赫连灼瞳孔骤缩!搭在狼鞍上的手猛地握紧!眼中第一次爆发出真正的惊怒!
他没想到对方如此暴烈!竟敢亵渎他祭旗的象征!
萧灼华冰冷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穿透了风沙,清晰地响彻整个战场:
“赫连灼!”
“看清楚了!”
她指着脚下车辕上那半枚蟠龙玉佩,又指向旗杆上钉着的另一半,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大胤的‘仁’…”
“…本宫要!”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囚笼中绝望的边民,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下:
“这三百边民的命…”
“…本宫也要!”
最后!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狼背上的赫连灼,唇角勾起一抹极致残忍、也极致嚣狂的弧度:
“至于你…和你的‘旧主’…”
“…本宫全都要!”
“一个…”
“…也跑不了!”
“狂妄!!” 赫连灼身边数名将领再也按捺不住,暴吼出声!弯刀首指!
赫连灼却猛地抬手,再次止住沸腾的杀意!
他死死盯着旗杆上那枚嵌入的蟠龙断玉,又看看车顶上那道猩红披风猎猎、如同焚世烈焰的身影,狼盔下发出低沉而危险的笑声:
“好!好一个‘全都要’!
长公主…果然够疯!”
他眼中杀意翻涌,却强行压下。
“这份‘薄礼’,本王送到了。”
“至于公主能不能‘要’得动…”
赫连灼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寒冰炸裂,带着席卷一切的铁血杀伐:
“…就看大胤皇帝…有没有这个胃口吞下了!”
他猛地一勒巨狼缰绳!
“撤!”
号角再起!
五万黑色铁骑如同退潮的怒海,卷起漫天黄沙,沉默而迅疾地调转方向,朝着阴山以北的苍茫荒原滚滚退去!
只留下十辆孤零零的囚车,在风沙中瑟瑟发抖!
还有那杆钉着蟠龙断玉、悬挂忠魂头颅的黑色大纛,在落日余晖下投下长长的、如同滴血般的阴影!
萧灼华立于车顶,猩红披风在逐渐平息的风沙中缓缓垂落。
她冰冷的目光,越过荒原上那十辆囚车,投向北方那渐渐消失在暮色中的黑色洪流。
金冠下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比北地寒冰更冷的杀意。
“胃口?”
她轻声自语,指尖拂过腰间冰冷的剑柄。
“本宫的胃口…”
“…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