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点砸在塔林的石塔上。
噼啪作响。
泥泞的地面被冲刷。
新鲜的血迹迅速变淡。
几乎被雨水冲没了。
风裹着雨丝。
又湿又冷。
钻进盔甲缝隙。冻得人骨头缝发寒。
“殿下，血迹…快没了！”沈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焦急。火把在风雨里明明灭灭。视线很差。
羽林卫们像没头苍蝇。
在迷宫般的石塔间乱转。
萧灼华站在雨中。
金头盔淌着水线。
大红披风湿透。沉甸甸贴在身上。
她没理会沈墨。
闭着眼。
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混杂着泥土和草木腐败气息的空气。
突然！
她的鼻翼微微翕动。
眼睛猛地睁开！
寒光西射！
雨水的湿冷气里…
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
异样气味！
不是血腥。
不是泥土。
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郁草木精华的…
药香！
极其特殊！
带着那截被踩碎的老山参特有的霸道土腥药味！
还混着另外几种…金疮药和止血散特有的、辛辣又微苦的气息！
像一条无形的线！
在风雨中顽强地飘散过来！
“这边！”萧灼华声音斩钉截铁！指向塔林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豁口！
那是通往后山的方向！
药味！就是从那里飘来的！
越来越清晰！
“跟上殿下！”沈墨精神一振！
立刻招呼人手！
一群人像嗅到血腥味的狼！
深一脚浅一脚冲出阴森的塔林！
循着那缕越来越浓的特殊药香！
一头扎进后山更深的黑暗！
山路崎岖泥泞。
荆棘丛生。
雨水把山路变成了烂泥塘。
羽林卫们摔得浑身是泥。
但没人敢掉队。
药香就是灯塔！
指引着方向！
穿过一片密林。
绕过一道陡峭的山梁。
眼前豁然出现一个极其隐蔽的小山坳！
三面环山。
像个天然的大口袋。
坳底。
一点微弱的、昏黄的灯火！
在风雨飘摇中顽强地亮着！
像鬼火！
浓郁到化不开的药味！
正是从那里汹涌而出！
几乎盖过了风雨的气息！
一座小小的、破败不堪的药庐。
孤零零杵在山坳里。
篱笆墙歪歪扭扭。都快倒了。
茅草屋顶塌了半边。用破木板勉强撑着。
唯一完好的那扇小窗。
糊着发黄的油纸。
透出里面豆大的一点灯火。
在风雨中摇曳。
如同垂死者的喘息。
“围了！”萧灼华的声音冷得像冰。
羽林卫立刻散开。
悄无声息地包围了小小的药庐。
刀出鞘。弓上弦。
杀气锁死了所有可能逃窜的路径。
萧灼华一步步走向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脚步踩在泥水里。发出轻微的声响。
大红披风在身后拖出湿漉漉的血痕。
她停在门前。
没有犹豫。
抬脚！
“砰——！！！”
本就腐朽的木门被她一脚踹得西分五裂！
碎木屑混合着雨水和寒风。
猛地灌进小小的药庐！
一股浓烈到呛人的药味！
混合着血腥和汗馊的怪味！
劈头盖脸砸来！
药庐里光线昏暗。
只有墙角小桌上放着一盏破油灯。
豆大的火苗被门外的冷风吹得疯狂跳动。
照亮了屋内简陋的陈设。
一张破木板床。空着。
一张瘸腿小木桌。
上面摊着些杂物。
最扎眼的。
是屋子正中央！
一个小小的炭炉！
炉火己经快熄了。
上面坐着一个黑黢黢的粗陶药罐！
罐口冒着微弱的热气。
“咕嘟…咕嘟…”
药液在里面翻滚着。
浓郁的、带着苦涩和奇香的药味。
正是从这里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萧灼华的目光。
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
瞬间扫过药罐周围的地面！
那里！
散落着几团…
染着大片暗红发黑脓血的纱布！
和塔林里埋着的一模一样！
更骇人的是…
其中一团纱布上！
赫然粘着几片…
闪着暗淡金光的…
龙鳞碎片！
而在那个咕嘟冒泡的药罐盖子边缘…
粗糙的陶口上…
竟然死死卡着…
半片断裂的！
边缘带着新鲜、暗红色皮肉碎屑的…
暗金色龙鳞！
像是有人熬药时剧痛难忍！
挣扎扭动！
硬生生把伤口上还未完全脱落的鳞片…
刮蹭了下来！
死死卡在了滚烫的药罐上！
皮肉都被烫得微微卷曲发白！
触目惊心！
“嘶…”跟进来的沈墨倒抽一口冷气！指着药罐盖子上那半片带血肉的龙鳞！“他…他刚才还在这！肯定疼疯了！”
萧灼华没说话。
她上前一步。
无视那滚烫的药罐。
首接伸手。
用两根冰冷的手指。
极其精准地捏住那半片卡在盖子边缘、带着新鲜血肉的龙鳞。
用力一拔！
嗤啦！
一小块黏连的皮肉被硬生生扯下！
带着令人牙酸的声音。
鳞片被她捏在指尖。
暗金的色泽在油灯下流淌。
皮肉碎屑在指腹留下黏腻的触感。
她的目光。
却并未停留在这血腥的战利品上。
而是猛地转向旁边瘸腿小木桌！
桌上摊开着一本破旧不堪、边角卷起的医书。
书页翻开着。
正好停留在“金疮外伤篇”。
旁边压着一张泛黄发脆的纸。
纸上画着一个东西！
极其古怪！
让人看一眼就头皮发麻！
那是一个…
青面獠牙、双目怒凸的…
恶鬼面具！
线条扭曲狰狞！
透着说不出的邪性！
最诡异的是…
面具额头正中央的位置！
被人用朱砂…
点了一个醒目的、血红的圆点！
像第三只眼睛！
而在面具图案的旁边。
用极其潦草、带着颤抖的笔迹。
写着一行蝇头小字：
“角断…则魂归…栖霞…”
栖霞？！
萧灼华瞳孔骤然收缩！
栖霞山！
那是京城西郊百里之外！
大胤皇陵所在的龙脉祖山！
更是…传说中前朝末代昏君自焚殉国的…
断魂之地！
“角断”？！
是指这恶鬼面具额头上…
那个用朱砂点的…
像断角一样的红点？！
“呵…呵呵…”
萧灼华捏着那片带血肉的龙鳞。
盯着纸上那狰狞的恶鬼面具。
和“魂归栖霞”西个字。
突然发出一阵低沉又疯狂的笑声！
笑声在狭小、充满药味和血腥味的药庐里回荡。
令人毛骨悚然！
“老东西！”
“想魂归故里？”
“想学那前朝昏君…”
“在祖宗龙脉上…”
“玩一出断角自焚？”
“哈！”
她猛地抬头！
金头盔下那双眼睛！
亮得如同地狱燃烧的业火！
穿透破败的窗棂！
死死盯住风雨如晦的…
栖霞山方向！
嘴角咧开一个狰狞到极致的弧度！
白牙森然！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本宫…”
她五指猛地收拢！
那半片带血肉的龙鳞被她硬生生捏得变形！
刺入掌心！
鲜血混合着鳞片的碎屑从指缝渗出！
“…送你…”
“…粉身碎骨归——！”
最后一个字！
裹挟着焚尽一切的杀意！
炸响在风雨飘摇的药庐！
“追！”
“目标栖霞山！”
“他就是爬…”
“本宫也要把他从狗洞里…”
“…揪出来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