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蜷缩在沉船底层污秽角落、被记忆毒瘤疯狂侵蚀的怪物,竟然真的是锈带贫民窟里那个神秘而危险的“记忆清道夫”——老烟枪芬恩!
林默也惊呆了。芬恩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变成了这副模样?他手中那个疯狂搏动的深紫色容器……里面封存的又是什么级别的“毒瘤”,能将他反噬成这样?
“芬恩?!”焰心蹲下身,保持着警惕的距离,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手里的东西……”
芬恩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睛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似乎认出了焰心。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响,粘稠的、带着暗绿色荧光的涎液顺着嘴角流下。他想说什么,但剧烈的痛苦让他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他的目光,最终却越过了焰心,死死地、死死地钉在了林默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了林默胸前那片琉璃化的皮肤下、那团缓缓旋转的混沌光晕上!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难以置信的惊骇,有深入骨髓的痛苦,有被同类气息吸引的茫然,但最终……却定格为一种近乎狂热的、病态的贪婪和……解脱般的渴望?!
“嗬……嗬……‘心……渊’……”芬恩破碎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真的……存在……嗬……垃圾场……里……开出的……‘神迹’……嗬嗬……”
他枯槁的手,死死攥着那个疯狂搏动的深紫色容器,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其朝着林默的方向,极其艰难地递了过来!容器表面的暗红血管纹路搏动得更加疯狂,那股浓烈的精神污染如同实质的毒雾,瞬间弥漫开来,冲击着林默的“心渊”!
“不!”焰心厉喝,骨杖猛地横在芬恩和林默之间!杖顶的微型黑洞漩涡应激般亮起一丝微光,试图阻挡那股污染冲击!“你想干什么?把这鬼东西给他?你想彻底毁了他吗?!”
“嗬……嗬……只有……他……能‘吃’……”芬恩的眼睛死死盯着林默胸口的混沌光晕,充满了病态的执着,“……我的……‘藏品’……最后的……‘藏品’……太‘毒’了……我……吃不下……嗬……只有……‘心渊’……能……消化……能……锁住……嗬……”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喷溅出带着内脏碎块和暗绿荧光的污血,生命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黑塔’……在找……‘钥匙’……”芬恩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临终的呓语,“……‘起源’的……‘备份’……在……‘沉眠之井’……嗬……地图……在……‘回响’……里……听……‘低语’……”
“黑塔?钥匙?沉眠之井?备份?”焰心眼神锐利如鹰,捕捉着芬恩话语中破碎的关键词。净光议会的核心机构被称为“棱镜塔”(流光区那个),但“黑塔”……难道是议会更深层的秘密设施?“钥匙”是什么?“起源的备份”……难道是指林寻这种“无垢容器”的制造技术或者……其他样本?
芬恩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开始涣散,那只攥着疯狂搏动容器的手,也无力地垂落下来。深紫色的水晶容器滚落在污秽的地板上,表面的暗红血管纹路依旧在疯狂搏动,散发出更加强烈的恶意和不甘的嘶鸣。
“芬恩!”焰心低喝一声。
老烟枪芬恩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喉咙里最后发出一声如同叹息般的“嗬……”声,那双浑浊的眼睛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光芒,只剩下空洞和凝固的痛苦。他死了。死在了自己处理的最后一件、也是最为致命的“记忆毒瘤”的反噬之下,死在了一个被世界遗忘的沉船角落。
舱室里一片死寂。只有那滚落地面的深紫色容器,还在持续不断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污染“回响”。
林默看着芬恩扭曲的尸体,胸口那团混沌光晕似乎被那浓烈的死亡气息和容器中疯狂的“回响”所刺激,旋转速度再次加快,琉璃下的光色变得狂躁起来。他感到一种强烈的、源自“心渊”深处的悸动——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饥饿感?一种想要吞噬、想要将那团疯狂污染的“毒瘤”强行纳入混沌熔炉、将其碾碎净化的本能冲动!
“别碰它!”焰心厉声警告,她挣扎着站起,用骨杖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个滚落的容器,将其隔离在相对安全的角落。“这玩意儿比芬恩棚屋里那个连环杀手的‘毒瘤’还要邪门十倍!你的‘心渊’现在就像个快撑爆的高压锅,再塞进这东西,我们全都得陪葬!”
林默强行压下心渊那诡异的“饥饿感”,额头上冷汗涔涔。芬恩临终的话语在他脑中回响:“黑塔”、“钥匙”、“沉眠之井”、“起源的备份”、“地图在回响里”、“听低语”……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林默看向焰心,声音带着困惑和一丝不祥的预感。
焰心盯着芬恩的尸体,赤铜面具下的眼神异常凝重。“‘黑塔’……可能是议会最核心、最黑暗的禁忌研究机构,传说在‘棱镜塔’的地底深处。‘钥匙’……不清楚,但肯定和议会追寻的终极秘密有关。‘沉眠之井’……没听说过。‘起源的备份’……”她的目光扫过林默胸口的混沌光晕,“……很可能是指制造你妹妹这种‘无垢容器’的技术,或者……其他被封存的‘样本’。芬恩说地图在‘回响’里……听‘低语’……”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个堆满破烂的沉船底层储物间。破败的木箱、生锈的铁桶、腐烂的缆绳、厚厚的灰尘……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普通,那么死寂。
“难道……这里藏着什么?”焰心喃喃自语。
林默心中一动。他再次闭上眼,强忍着心渊的躁动和身体的疲惫,将意念沉入那片混沌的漩涡。这一次,他不再聚焦于生命体或强烈的情绪,而是尝试着去“聆听”这片空间本身更深层的“回响”——那些沉淀在时间长河中、被遗忘的、细微的“低语”。
嗡……
心渊的嗡鸣变得低沉而悠长。在核心那点纯净光芒的微弱指引下,林默努力过滤掉那深紫色容器散发的疯狂噪音,将感知的触角如同蛛网般铺开,轻柔地拂过每一寸锈蚀的金属、每一块腐烂的木头、每一粒沉积的灰尘……
时间仿佛被拉长。
起初,是一片空洞的死寂。只有金属的冰冷和物质的腐朽感。
渐渐地,一些极其微弱、如同尘埃般飘散的“回响”开始浮现——
那是船员的低语,带着远航的疲惫和对家乡的思念,早己模糊不清。
那是货物被搬运时的碰撞声,夹杂着监工粗鲁的呵斥。
那是海水最初渗入时,金属发出的细微呻吟。
……
这些“回响”过于零碎,过于微弱,无法拼凑出有价值的信息。林默感到精神力的快速流逝,胸口闷痛加剧。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
他的意念拂过储物间角落里,一个被压在腐烂缆绳下、毫不起眼的、布满锈迹和藤壶的小型黄铜舵轮装饰品(可能是某个船员的私人物品)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回响”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骤然荡开涟漪!
那“回响”并非声音,而是一段破碎的、充满恐惧和决绝的视觉画面,伴随着一个扭曲变形的意念低语:
画面: 一只沾满油污和鲜血的手,颤抖着将这个小小的黄铜舵轮,塞进储物间角落的缆绳堆深处。
低语: “……‘黑塔’……‘钥匙’……不能……被拿走……‘沉眠之井’……坐标……藏在……‘老烟囱’的……‘灰烬’里……记住……‘灰烬’……聆听……它的……低语……”
画面和低语一闪而逝,如同幻觉。但那信息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林默的意识里!
“灰烬!老烟囱的灰烬!”林默猛地睁开眼,指向那个角落里的黄铜舵轮,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颤抖,“坐标!‘沉眠之井’的坐标……藏在‘老烟囱’的‘灰烬’里!要……‘聆听’灰烬的‘低语’!”
焰心顺着林默所指,迅速从腐烂的缆绳堆里扒拉出那个小小的黄铜舵轮。它只有巴掌大小,布满铜绿和海洋生物的附着物,看起来平平无奇。
“‘老烟囱’……是‘尘埃回廊’那个废弃工厂!”焰心瞬间反应过来,眼神锐利如刀,“芬恩的据点!他死前……把坐标藏在了那里?藏在……灰烬里?还要‘聆听低语’?”她掂量着手中冰冷的舵轮,显然这只是一个指向性的信物,真正的秘密藏在“尘埃回廊”的某个地方。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尖锐、并非来自物理世界、而是首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恐怖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林默和焰心的脑海中同时炸响!警报声中,混杂着一个冰冷、宏大、充满无情毁灭意志的意念宣告:
“检测到高浓度异常记忆污染源及‘湮灭级’能量反应!坐标己锁定!执行最终净化协议!区域覆盖式‘记忆熵增炸弹’启动!倒计时:60秒!”
净光议会!他们终究还是锁定了这里!而且不再派遣小队,首接动用了大范围杀伤性武器——“记忆熵增炸弹”!这种武器能瞬间引发区域内所有记忆信息(包括活体意识)的彻底混乱和崩解,将一切存在化为无序的“熵”!
死亡的倒计时,如同冰冷的绞索,瞬间套上了两人的脖颈!
“走!!!”焰心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抓起那个黄铜舵轮,一把将摇摇欲坠的林默拽起!她不再看芬恩的尸体和那个疯狂搏动的深紫色容器,拖着伤腿,朝着他们下来的那个洞口拼死冲去!
林默被焰心拽着,踉跄着跟上。胸口的混沌光晕在恐怖警报的刺激下疯狂旋转,琉璃裂纹肉眼可见地蔓延!那核心的纯净光芒剧烈闪烁,传递出强烈的警兆!荆先生烙印的位置,也在警报的刺激下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仿佛某种被压制的连接正在被强行激活!
头顶,透过沉船厚重的船体,隐约传来某种巨大能量汇聚时发出的、令人灵魂战栗的低沉嗡鸣!毁灭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
60秒!逃出这艘沉船!逃出“熵增炸弹”的覆盖范围!否则,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