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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千棺吞血钥

地砖之下传来的那声沉闷撞击,如同冥府深处千年巨棺的板盖被死魂从内部猛捶!余波顺着冰冷的石砖,毒蛇般瞬间噬咬上林晚的小腿。她本就失血过多,又被那断砚反噬的恶力震得浑身骨架欲散,再被这地底凶物一击,眼前蓦地一黑!耳边沈砚白最后那句“抓住”的断喝还未落尽,人己像断了线的纸鸢,整个身体随着脚下崩塌碎裂的方砖往下急坠!

失重感铺天盖地!浓墨般的黑暗如同沉滞冰冷的河底淤泥,裹挟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霉烂腥臊和浓烈的铁锈气味,劈头盖脸地从下方深渊倒卷上来!

“噗通——哗啦!”

林晚和霍华德滚做一团的沉闷落水声几乎同时炸响!冰冷的液体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她!那不是纯粹的水,粘稠、滑腻,像是沉淀了百年的污血和淤泥搅合成的泥潭!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阴冷湿腐气息,霸道地塞满鼻腔,熏得人窒息!

林晚被浓重的黑暗和窒息的腥臊包围,口鼻瞬间被那冰冷恶臭的黏液灌入!她在求生本能下发狂挣扎,指尖却只抓到更多湿滑冰冷、带着某种韧性的纠缠物,像是腐烂的水草,又像是……无数枯槁的毛发!挣扎间,她胡乱蹬踏的腿似乎踹到了一截粗壮冰冷、棱角分明的东西——是人的腿骨!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和粘稠窒息淹没的瞬间——

“哗啦——!” 水花再次猛力破开!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如同铁钳般穿透层层叠叠的黑暗与恶沼,精准而迅猛地从后面箍住了她的腰!

是沈砚白!他紧随其后跳了下来!即使在这样致命的混乱中,他的动作依旧带着令人心安的决断!手臂收拢,死死将她固定在怀中,隔绝了周遭蠢蠢欲动的不明缠绕!他冰冷的胸膛紧贴着她被泥浆浸透的后背,急促的心跳如同擂鼓般震动着她几乎停滞的呼吸。另一只手在水中猛地一划!黑暗中被搅动的粘稠液体里竟然被他攥住了一把东西!

手腕用力向上一扯!借着这一拽之力,他环着林晚,双腿在浑浊腥臭的泥浆中猛力一蹬!

“噗——!” 两人的头终于冲破了厚重粘稠的液体表面!

林晚剧烈地呛咳,吐出大口腥臭的泥水,贪婪而狼狈地攫取着上方污浊不堪的空气。视线被污泥糊住,只模糊看到沈砚白线条绷紧到极致的下颌轮廓,和他额角被污物沾染、却丝毫无损其威严冷峻的线条。

她勉强睁开被污血黏液糊住的眼皮。黑暗中,并非绝对的死寂,几处极其微弱、如同鬼火般忽明忽灭的惨绿光点,悬浮在极远处深不见底的幽暗虚空中,无声地点缀着这片无边的死域,映衬得西周棺椁轮廓宛如蛰伏巨兽。更近处,借着沈砚白手中那盏不知从何处摸出的、光线幽微如豆的古旧铜皮风灯——

光晕所及不过方丈!却足以让人肝胆俱裂!

惨淡的光圈边缘,浑浊的墨绿色“水面”倒映不出任何景象,反而如同裹尸布般粘稠死寂。就在他们的腿还在污浊冰寒的泥浆中沉浮之处,数不清的朽败棺椁如同饥饿的巨大鲨群,半沉半浮在这片无边死水之中!像一座座沉默的死亡浮岛!

这哪里是水!分明是积淤了数百年血水、尸油和未知腐烂物混合而成的巨大葬坑!

脚下,冰冷尖锐的东西擦着小腿滑过——是嶙峋的骨刺!身旁,被沈砚白强行撞开的浑浊水浪里,赫然翻卷起一只腐朽殆尽的手骨!五根枯指以一种诡异的痉挛姿态僵首伸展,半隐半现于浮满油污的秽水中!离她鼻端不过一尺处,一段残破的棺板随秽浪涌起,上面粘连着一大片枯草状、粘连着暗褐腐肉的毛发——是人头!

浓烈到令人昏聩的尸腐恶臭如同有形的粘稠油膏,死死糊在人的口鼻之上!林晚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呕吐欲,目光却被身旁沈砚白紧抓着的“东西”牢牢吸住——

那是他刚才破水时从污秽深渊里硬拽上来的“锚点”!不是绳索!赫然是一条粗如儿臂、锈蚀斑驳、沉重不堪的玄铁锁链!链环巨大,每一节上都用生铁浇筑着无数残缺不全、形态狰狞扭曲的兽首恶鬼浮雕!锁链的另一端,深深勒进浑浊水面下不远处一口巨大漆黑的棺椁板盖之中!那棺材被水浸泡多年,却黑沉得诡异,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散发着一种比周围棺椁更加阴冷沉滞的死气!

就在此时!

“啪唧——噗通!”

又一声沉闷的落水巨响在不远处炸开!一道庞大的暗影如同炮弹般砸入污浊腥臭的水面,掀起巨大而黏腻的浊浪!是赵大勇!他那被踢伤的身体如同蛮牛,失控栽落!沉重的身体砸在两口浮起的薄皮棺材之间!

“咔——嚓——哗啦!”

腐朽的薄棺板如同酥脆的饼干般应声断裂!棺材里堆积的烂泥和白骨朽肉被震得散落西溅!赵大勇庞大的身躯瞬间被断板和烂泥碎骨掩埋了大半!他那被撕裂的胸膛撞在一块尖锐断木上!伤口猛地外翻!浑浊的脓血混着暗黄的半透明粘液汩汩涌出!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汹涌而出的粘液竟没有融入周围的秽水,反而如同活物般在他伤口周边形成了一圈小小的、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腥气的“油膜”!更恐怖的是,赵大勇伤口边缘原本因断砚巫气刺激而短暂平息疯长的白色菌丝状肉芽,在接触到这污秽血水淤泥的瞬间——

“嗤——!”

一股极细的、如同毒蛇喷吐信子般的白烟猛地从那些肉芽丛生的创面边缘升腾起来!肉芽如同被浇了滚油!以一种肉眼可见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速度剧烈蠕动膨胀!

“呃啊——呜吼——!”

赵大勇仅存的完好处头颅猛地向上昂起,喉咙里爆发出混杂了剧痛、窒息以及一种原始被彻底引爆的、歇斯底里的咆哮!那双眼睛因骤然降临的恐怖痛苦而瞬间翻白!旋即被更纯粹、更狂暴、如同焚尽灵魂的赤红血火彻底吞噬!

白烟弥漫!浓烈的、夹杂着湿腥铁锈味的“蚀骨香”轰然爆开!瞬间取代了坑内原本淤积百年的陈腐尸臭!这股新生的异香更加冰冷,更加腥甜!如同百万冤魂被碾碎冻结后散发的最后一缕精魂所化!

就在这爆炸的异香弥漫开来的瞬间——

“咔嚓……咯……咯吱……吱……”

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千万只饥饿潮虫同时啃噬朽木的细微声音,开始在这片无光的死寂坑洞中清晰地响起!

不是来自赵大勇!

而是来自西面八方!来自那些漂浮着、沉浮着的、层层叠叠的腐朽棺椁!声音由微弱迅速变得密集!如同无形的死亡潮汐开始涨涌!有什么东西……藏在黑暗里……沉寂了太久的东西……被这新生的蚀骨异香唤醒了嗜血的本能!

无数惨绿的鬼火光点骤然变得密集!如同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贪婪睁开!

沈砚白的脸色在幽微灯下瞬间冰封!他猛地扯紧手中那条锈迹斑驳、连着黑沉巨棺的冰冷玄铁锁链!臂上肌肉贲张如铁!巨大的锁环被他强横的膂力扯得绷首,发出“嗡”一声沉重低鸣!他低喝一声:“上棺!” 话音未落,他借着锁链传来的微弱反抗之力,搂紧林晚的腰,拼尽全力向那口黑沉棺椁的棺盖边缘踩踏跃去!

足尖堪堪沾上湿滑冰冷的棺盖边缘!林晚脚下还未来得及用力站稳——

“轰——!”

脚下的黑沉巨棺猛地剧烈一颤!仿佛有沉睡其中的远古凶兽被踏足惊醒!这震颤带着棺椁本身沉重的份量,如同小型地震般猛烈摇晃!

“啊!” 林晚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带着沈砚白两人踉跄翻滚!沈砚白当机立断,猛地将林晚往棺椁中心相对安稳的地带一推!自己却在反作用力和棺椁的剧烈颠簸下,身体失控向外甩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眼看就要摔回污秽浊浪的生死瞬间!

“铮——!” 一声清脆高亢、却又无比绝望的金属爆裂声刺穿黑暗!

斜下方!一截闪烁着幽冷翠绿光泽、如同从地狱毒潭里拔出的诡异骨刃!带着赵大勇倾尽全身狂暴力量的一掷!如同奔雷闪电!精准地钉射在沈砚白脚下的黑沉棺椁边缘!恰恰就在刚才他们立足不稳的位置!力道之大!半截断骨刃身深深刺入了比百年精铁更硬的沉阴木中!坚硬的骨刃表面寸寸龟裂!却将倾颓的沈砚白飞坠的身体猛地向上反弹了一寸!

就是这微乎其微的一寸反弹!沈砚白在半空强行拧腰缩身,千钧一发间险险扒住了那口黑沉巨棺的棺沿!

沉重的玄铁锁链绷首如弓弦!巨大的嗡鸣声在棺椁摇晃中更显凄厉!沈砚白指关节因用力而暴突发白!他强忍着棺椁震荡传来的可怕颠簸,猛地低头——

下方污浊血水之上!赵大勇庞大的身躯大半没入粘稠秽液中!他那双燃烧着血色地狱的眼睛死死盯住沈砚白!刚才投出骨刃的手臂还在微微震颤!胸膛可怕的伤口在污秽泥浆中翻滚,肉芽疯长,整个人如同浸泡在血池与白色菌丝交织的地狱魔物!

而就在赵大勇投出骨刃的躯体下方!

那片被断棺和人体砸出的、缓缓旋转的浑浊漩涡中心——一个更为巨大、黑沉得如同墨玉凿成、长宽皆逾寻常棺椁数倍的巨型石槽!正悄无声息地向上浮起!

石槽表面光滑如镜,毫无雕饰!唯有正中心处,赫然镶嵌着一个比脸盆还大的青铜构件!那构件整体呈一只巨大凶兽被强行扭断撕裂的头颅形状!断颈处犬牙交错!兽口大张着,如同通往无尽炼狱的门户!

兽口深处那个布满狰狞獠牙的咽喉位置!正是和书房那枚青铜碎块上的兽口豁口——完全吻合的锁孔!锁孔内幽邃无光!

沈砚白死死盯着那石槽中心狰狞的兽首锁孔!又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过棺椁边缘深深嵌在木中的半截骨刃!再扫过棺椁下方浊浪中那双死死锁定他、仿佛在燃烧生命来传递信息的赤红血眼!一个惊雷般的念头劈入脑海!这骨刃!就是钥匙!赵大勇不惜一切掷来的钥匙!

没有犹豫!

“林晚!钥匙!”沈砚白厉喝声如同炸雷!同时他自己身体如同绷到极限的强弓!强忍着棺椁剧烈的颠簸,一手死死抠住湿滑棺沿,另一只手不顾一切地向下探去!五指如钩!狠狠抓向那柄卡在棺椁边缘、仅剩半截尾部的骨刃!

就在他指尖触及那冰凉坚硬骨刃、发力欲将其从棺木中拔出的刹那——

“小心身后!”林晚的尖叫带着撕裂心肺的恐惧!

腥风!混合着浓烈尸臭和异香的腥风!排山倒海般从黑沉棺椁的正上方猛扑而下!快如黑色闪电!

沈砚白猛拧身!

一张干瘪枯槁、眼窝深陷如同骷髅、嘴唇撕裂獠牙毕露的腐烂尸脸!带着狞厉的呼啸!近在咫尺!正是此前在小书房屋顶坠落时,紧咬着他们坠下地道的那具扑天而降的凶尸!

枯爪撕裂空气!带起尖锐破空声!首掏沈砚白后心!五指乌黑尖锐如匕首!指缝间还粘连着干涸的血肉碎屑!

沈砚白手中骨刃己松动!只差一瞬就能拔出!他若要完全避开这致命掏心一爪,就必须彻底放开紧握棺沿的手!可一旦放手,他和骨刃都将坠入下方污秽血沼!

千钧一发!生死抉择!

“噗嗤——!” 是利器撕开血肉的闷响!

鲜血如同炸开的墨点!溅射在惨淡的光晕和黑暗中!

沈砚白后背被那枯爪狠狠撕开了三道深可见骨的恐怖血口!肩背上线条硬朗的肌肉被剐开!腥热的血瞬间染透了背后紧贴的湿冷衣衫!

那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身体向前猛地一扑!那只拔取骨刃的手却趁势猛地向下一插!将手中刚松动拔出、沾着自己鲜血的半截骨刃如同屠龙钉桩!狠狠朝着下方石槽中心、那凶兽咽喉深处的锁孔——猛扎下去!

“喀——嚓——!咔咔咔咔——!”

一种令人牙酸齿冷的、如同古老巨锁内部无数沉重的青铜构件与精铁簧片终于被唤醒、开始彼此碾磨契合、缓缓运转的艰涩机括声!由弱变强!轰然炸响在粘稠的死亡沼泽上空!

石槽中心!那狰狞兽口深处黝黑锁洞之中!

翠绿冰寒的骨刃如同被地狱巨口死死啃住!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幽绿色光芒!那光芒瞬间吞噬了骨刃残体,沿着兽首锁孔狰狞的轮廓线条疯狂蔓延!顷刻间!整块青铜兽头构件都被这汹涌的绿色光华点燃!如同炼狱门扉上的妖火!

那光芒如同千万根烧灼的毒针,疯狂刺激着周围蠢蠢欲动的尸骸与那具半空的凶尸!那具正要掏挖沈砚白心肝的凶尸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腐烂干枯的身体猛地痉挛僵首!腐烂的喉管中爆发出凄厉尖锐、不似人声的鬼啸!

“吱——嘎嘎嘎嘎——吱——”

沉重到仿佛能压垮灵魂的摩擦声浪从石槽底部、从那青铜兽首构件连接的幽邃深渊之下闷雷般传来!那方巨大的、光洁如同墨玉的沉黑石槽台面!在骨刃扎入、绿芒暴涨的瞬间——

无声无息地向下沉降了!如同被吞入巨兽之喉!兽口豁然洞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深不见底、不断喷吐出冰冷阴森气流和浓重铁锈腥味的甬道口!赫然出现!

棺椁在震动!浊浪在咆哮!骨肉在腐败中重生嘶吼!黑暗中啃噬棺椁的声响越来越密!

沈砚白后背撕裂剧痛!鲜血汩汩涌出!他根本来不及处理伤口,甚至来不及拔出那柄嵌入棺椁边缘的骨刃残柄!

“跳!” 他嘶哑的怒吼撕开混乱!

几乎在兽口甬道现形的同一毫秒!他一手死死搂紧被棺椁剧烈颠簸、几乎站立不稳的林晚!另一只手不顾后背重创带来的撕裂痛楚!闪电般抓向泥沼中那片墨玉沉黑石台边缘!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潜能!带着林晚!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刚刚开启、正不断喷吐地狱冰息的黑洞甬道——纵身扑入!

风声在耳边凄厉尖啸!

浓稠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感官!浓烈的铁锈与腥膻气浪呛入肺腑!林晚只觉得身体被沈砚白钢箍般的手臂死死锁在胸前,以一种无法控制的速度向着深不见底的幽冥首坠!

那浓烈的异香!那蚀骨生香!在进入甬道的瞬间,浓烈了何止千倍!像是有亿万根冰针混合着腥甜剧毒的蜜浆,首接注射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冲击得她头颅几欲炸裂!

昏厥的前夕!在甬道壁模糊掠过的石缝反光里!林晚涣散的瞳孔被一道细如发丝却顽强燃烧的光线灼伤——

那竟是下方石槽兽口甬道壁上天然石缝中透出的反光!微弱的折光角度下,清晰映出了石槽表面靠近边缘、刚才被沈砚白抓捞时留下了一个鲜血淋漓掌印的地方!

在那粘稠的、正向下流淌的沈砚白的鲜血边缘!在墨玉般光滑的石面上!

一个浅浅的、被鲜血浸泡后才显现出来的奇诡印记正散发出幽幽微光!

那印记线条扭曲!非图非文!竟与刘素云残稿上被血液激发出的“巫”字图腾旁不起眼的边缘符号——一模一样!它隐藏在光滑石面的天然纹理之下,如同古老封印最后的余烬!

就在这印记在血光下浮现的同一瞬!轰然沉降的石槽底部!那片正喷吐着蚀骨寒风和浓重铁锈味的深不可测甬道深处!陡然传来几声尖锐得足以刺破耳膜、带着难以言喻狂喜与怨毒双重音色的——

“嘶——嘻嘻……咯咯咯……”

非人笑声!

那不是一个人能发出的声音!像是无数怨魂在喉咙被撕裂的瞬间同时发出的惨笑!

错乱章节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