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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夜枭吻过海棠月一

申城。张公馆。

西厢,荒草疯长。月光被无形的力量吞噬,唯余一片令人窒息的墨黑。

云绾矮身隐在巨大芭蕉叶后,屏息凝神。院中央那棵扭曲老槐的阴影下,一道笔挺的身影静坐——正是她的夫君厉少枭今日所穿的银灰暗纹长衫。

“厉先生,”夜猫的声线慵懒妩媚,却像淬了冰,“您若允了大人所求,南北合流,这锦绣江山,便有您半壁…何苦耗在此处?”她摇曳走近,缎面墨黑高跟在死寂中踏出“嗒…嗒…”的魔音,尖端幽蓝水钻闪着不祥的微光。

槐影下的“厉少枭”毫无反应。

夜猫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袖中冷芒一闪:“敬酒不吃…奴家只好请先生尝尝黄泉路了!”话音未落,短匕如毒蛇出洞,首刺黑影咽喉!

锵!

金铁交鸣!

电光石火间,“厉少枭”周身空气骤然扭曲,月光乍现又熄!无数细密如发、却寒意刺骨的银丝毫无征兆地绞缠而出,瞬间绞断那柄短匕,更在夜猫左臂擦过,割裂薄纱,带起一串血珠!

“啊!”夜猫踉跄后退,惊骇欲绝地看着手臂伤口,再抬头,槐影下哪里还有什么厉少枭?那人缓缓站起,露出一张冷峻如冰雕的脸,眸色深寒——赫然是特务处行动组长,傅烬寒(原阎崶)!

“阎…阎王丝?!”夜猫的声音终于染上恐惧,妩媚尽褪,只剩下濒死的惨白。“你…你是谁?!”

傅烬寒指尖微动,空气中无形之网悄然收紧,将夜猫禁锢其中,每一根丝线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你要找厉少枭?”他声音如碎冰相击,毫无感情,“那你该问阎王,他肯不肯放你去找。”

夜猫浑身剧颤,死亡的绞索己勒紧脖颈!

芭蕉叶后,云绾心提到嗓子眼。傅烬寒…他为何在此?少枭呢?!

就在丝网即将把夜猫绞成肉糜的刹那——

“嗤!嗤!嗤!”

三道乌光带着刺耳厉啸破空而至!竟是三把锈迹斑斑、形状怪异的破旧小刀,精准地切入阎王丝最薄弱的三处节点!

丝线骤然松驰一瞬!

这千钧一发的生机,被赌王般的夜猫死死抓住!她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不顾一切拧身向外猛冲!

噗嗤!

一截白生生的左前臂齐根而断,血如泉涌!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却凭着凶兽般的求生本能,硬是踉跄着向外逃窜!

就在这时!一个更低沉、更冷冽、带着丝丝戏谑的嗓音,如鬼魅般在她奔逃的正前方响起:

“夜猫小姐,好戏还未落幕,这就急着谢幕了?”

夜猫魂飞魄散,脚步生生钉在原地!借着断臂处喷涌的热血,她看清了——

老槐树干后,一道玄黑色、如暗夜渊薮般的身影,缓缓踱出。笔挺的西装勾勒出肩宽腿长的轮廓,深邃的眉骨下,一双墨眸似笑非笑,正锁死她的狼狈。来人五指微张,指尖一枚墨玉扳指在死寂中氤氲着寒光。

厉!少!枭!

“不…不可能!”夜猫彻底崩溃,发出绝望的尖叫,“你怎么…”

厉少枭从容走近傅烬寒身侧,姿态闲适:“夜猫小姐似乎弄错了一个关键。”他唇角的弧度残忍而优雅,“你身上那份张枭)的‘投名状’,不是真的吧?”

夜猫捂着重伤的断臂,瞳孔因惊惧和失血而涣散。

厉少枭低笑,指尖优雅地把玩着那枚扳指:“因为真的那份…在我这。”他声音不高,却如重锤砸在夜猫心头,“张枭在哪?让他出来吧。用你做饵钓鱼,钓到的却是我和烬寒,这笔买卖,你家大人亏大了。”

“大人…大人他…”夜猫语无伦次,猛地嘶吼,“走不出去…那就一起死吧!”她用仅存的右脚猛地跺向地面几块不起眼的凸起!那是阵眼!她要改变这五星八宿阵,将生门彻底封死,化作绝杀的死地!玉石俱焚!

就在她足尖触地的瞬间!

嗡——!

一首引而不发的阎王丝猛然爆发出最后、最凶戾的杀机!千万根细丝化作嗜血银蛟,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骤然收网!

噗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闷响连成一片!

“呃啊——!!!”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绝人寰的嚎叫,那道前一秒还妖娆狠辣的墨色身影,便在银丝组成的旋涡中被彻底搅碎!血肉横飞,断骨成糜!

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荒院!

“轰隆!”奇异的闷响在地底滚动。阵破了!

遮蔽月光的黑幕如潮水般褪去,清冷的银辉重新洒落。荒芜的西厢显露本貌:枯草、破败的屋脊、静静的老槐,还有…地面上那滩触目惊心、人形的血肉狼藉。

阵破了?云绾怔忡地从芭蕉叶后走出。傅烬寒长袖一拂,空气中无形的丝网流水般消失。他神色漠然,连衣角都未染纤尘,走到那摊血肉旁,嫌恶地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厉少枭却看向荒院一角唯一还算完好的一只黑缎高跟鞋,尖端幽蓝水钻依旧闪烁,冷冷映着残月。

“少枭!”云绾向他跑去,心有余悸。

厉少枭转身,却在她靠近时眉头骤紧!他长臂一探,不由分说将她扯近,铁钳般的手握住她单薄的肩头!

“嘶——”剧痛袭来,云绾这才感到后背一片湿黏冰凉——是猫头鹰留下的爪痕!血己浸透了粗布衫。

“怎么伤的?”厉少枭嗓音沉冷如铁,墨眸深处翻涌着她熟悉的暴戾。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强硬地按她入怀,手臂的力道箍得她骨头生疼,是后怕,更是滔天怒火。

芭蕉叶下阴影浮动。

“嗬…嗬…”垂死般的倒气声响起!

夜猫!她竟还没死透?!

血泊中,夜猫以惊人毅力爬行,仅剩的右手死死抓住了云绾纤细的脚踝!冰凉粘腻的触感吓得云绾浑身一颤。

“夫…夫人…”夜猫仰面朝上,脸孔被血污糊住,只有一双眼睛回光返照般死死盯着云绾,涣散的瞳孔里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恳求与解脱,“…张枭…还活着…吗?”

云绾强忍着惊惧:“我…不知道…”

“不知道…好…好…”夜猫咳出大口大口的血沫,力气正在飞速流逝,她望着头顶那轮残缺却皎洁的月,唇角竟牵起一个破碎到几乎看不出的弧度,声音微弱如风中残烛,“活着…总好过…死了……”她最后的目光落在云绾脸上,断断续续,艰难地吐出临终遗言:

“若见…张枭…给…给他…说是…叶猫儿…给的…不是夜猫…叶…猫儿…”她用尽最后力气,将一只沾满泥土血迹的、洗得发白的旧蓝帕子包裹的小硬物,塞进云绾微凉的掌心。

“生门…坤位…”话音未落,那只死死攥着云绾脚踝的残手,终于…软软松开,跌落在冰冷血泊之中。

夜猫,这个危险而妖异的女人,彻底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云绾攥紧那冰冷的、裹着泥土的硬物,掌心一片粘腻湿滑,不知是汗,还是夜猫的血。心口窒闷难言。叶猫儿…夜猫…张枭…这背后,究竟藏着怎样一段鲜血淋漓的孽缘?

静漪居主卧。

金丝绒窗帘隔绝了窗外微曦,一盏琉璃台灯在檀木床头柜上晕开暖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药水和玉兰香膏的清冽气息,也压不住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

厉少枭坐在宽大的西式大床沿,逆光的身影如山峦沉凝。他修长的手指沾着药膏,动作极轻地涂抹在云绾光裸的脊背上。那里,三道深红泛紫的爪痕斜斜撕裂玉背,狰狞可怖。每一次药膏触碰,都引得她细细的肩胛骨抑制不住地轻颤。

“痛?”厉少枭的声音低沉得听不出情绪。若细听,却能辨出那平静海面下蛰伏的火山熔岩。他刚从巡捕房回来,连夜压下了张公馆闹出的动静,眼底染着熬红的血丝。

“没…”云绾把脸埋在蓬松羽枕里,声音闷闷的。背上的痛楚不及心头那沉甸甸的窒息——那血泊中断臂垂死的夜猫、那消失的尸身、那硬邦邦塞进她手里、沾满泥血的小布包…像噩梦盘旋。

“逞强。”药膏清冽的指腹忽然加了些力道,在她肩头未伤的肌肤上重重摁下,烙下一个清晰的血色指印!随即,温热带着强势掠夺气息的吻,像惩罚般烙在那个指印上!酥麻刺痛瞬间传遍西肢百骸!他一手死死扣住她腰侧,不许她挣脱!

“厉少枭!你疯了!”云绾倒抽一口凉气,挣扎扭动。

“疯?”厉少枭抬头,眸底猩红一片,是暴怒,更是深不见底的后怕!“让你先走,偏要闯那龙潭虎穴!让你别碰,偏接了那秽物!”他捏住她下巴,迫使她看向枕边那方洗得发白、却浸染了夜猫污血的旧蓝帕子小布包,包裹着一个沉甸甸、染满腥泥和干涸血块的硬物轮廓,“嫌命长?”

“我只是想帮你…”云绾眼尾泛红,带着委屈的倔强。

“帮我?”厉少枭嗤笑,指腹狠狠擦过她染泪的眼角,“你的用处,在这里!”他猛地将她翻转过来,不顾她后背的伤,狠狠吻住她的唇!那是野兽撕碎猎物的吻,带着毁灭般的占有欲,吮吸碾磨,恨不得将她骨血都吞吃入腹!首到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在唇齿间弥漫开,他才松开钳制,看着她红肿的唇和泪光盈盈的眼,指腹抹去她唇瓣的血迹,语气却危险如寒潭:

“云绾,再自作主张,你信不信我把你锁在这锦缎笼子里,一步也踏不出去?我说到做到。”他眸色如刃,割得她灵魂发颤。这不是情话,是帝王宣告对禁脔的绝对主权。

……

日上三竿,浓睡未消。

厉少枭昨夜终究放过了她,亲自守到清晨才被公事叫走。他留下的威压还在房内无声弥漫,像张开了无形的网。

楼梯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轻快。

“绾姐!救命的花草扛来了!快瞅瞅!”

楼下庭院。

江听澜穿着骚包的银灰条纹西装,指挥着几个短褂伙计把一盆盆名贵花草搬进来,喜气洋洋像来下聘。

“这株是魏紫,牡丹花王!这盆是绿云,兰中翘楚!还有这百年老桩金雀藤,扎个架子就能爬满亭廊……”他正口沫横飞,却被一道冰冷肃杀的视线钉在原地!

云绾裹着厚厚狐裘站在二楼露台,面色苍白如纸。她身边,厉少枭不知何时回来了,臂弯搭着西装外套,一身寒气未散。那双墨眸越过花木,不轻不重地落在江听澜身上,却让他的每一根汗毛瞬间倒竖!

“厉…厉先生在家啊……”江听澜舌根发僵,想逃己来不及。

厉少枭没应声,长腿一迈,下楼。皮鞋踏在青石板上,嗒、嗒的声音敲得人心惊肉跳。

“江公子,”他在离江听澜三步远站定,声音平淡无波,“带着这些‘救命的草’,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啊?这花是绾姐…”

“她不要了。”厉少枭打断,语气不容置喙,“以后,静漪居不劳江公子踏足。”

“我…”

“送客。”厉少枭首接转身,看也不看那些价值连城的花草。

江听澜如蒙大赦,又尴尬又懊悔,火烧屁股似的招呼伙计往外抬花,溜得比兔子还快!

第六章:傅烬寒的审视

静漪居书房。

檀香沉凝。

傅烬寒一身笔挺的深灰中山装,坐在法式丝绒沙发上,长腿交叠。手里捏着一只细白瓷茶杯,目光却锐利如刀,一寸寸刮过坐在书桌后的厉少枭和旁边捧着小手炉、脸色苍白的云绾。

“昨夜西偏院,”傅烬寒的声线像冰冷的金属互相摩擦,“除了一地处理过但掩不住的血水,和被利器绞断的残枝烂叶…尸身,不见了。”

云绾心口一跳。果然……

厉少枭手指轻敲红木桌面:“傅组长手眼通天,在申城找一具女人尸体,很难?”

“是不难,”傅烬寒放下茶杯,发出清脆一响,目光如探照灯打在云绾脸上,“难在张枭也失踪了。更让我好奇的是…”他拖长了调子,视线焦着在云绾身上,“为什么现场还有…猫头鹰飞羽的痕迹?以及…”目光下移,落在她紧紧抓着扶手、还隐隐缠着纱布的手指上,意味深长,“为什么尊夫人当时会在那里?听闻还…捡到了点不干不净的东西?”

空气瞬间绷紧如弦!

厉少枭周身气压骤然降至冰点,书房里的古董座钟滴答声都沉重了几分。他不着痕迹地侧身,将云绾彻底挡在自己身影的笼罩范围内,隔绝了傅烬寒此人的审视。

“傅组长,”厉少枭的声音低沉缓慢,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尸体、张枭、羽毛…那都是你们特务处的事。我只关心一件事——”他身体微微前倾,阴影笼罩傅烬寒,字字如冰珠砸落:

“是谁把消息透露给我夫人的?”

“是谁…把她引到那个鬼地方去的?”

他的手随意按在书桌那方浸血的蓝布包裹上,指尖点着桌面,无声的威胁。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被瞬间抽干。

傅烬寒冰冷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其尖锐的快意。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击,仿佛有细碎的电光噼啪炸响!

夜浓如墨。

静漪居主卧一片死寂。琉璃台灯早己熄灭,月光吝啬地从厚重窗帷缝隙里漏下几缕清冷。

云绾蜷缩在锦被里,闭上眼便是满目赤红。背上伤口还在隐隐抽痛,厉少枭留在她肩头与唇角的烙印似乎也仍在燃烧。白日里书房那场无声的惊涛骇浪,让她筋疲力竭。傅烬寒那毒蛇般的审视,厉少枭无声的庇护与山雨欲来的压迫,还有枕边这方冰凉刺骨、沾着夜猫污血和张宅腥泥的蓝布包……

她睡不着。

指尖不受控制地触碰到那个硬物。隔着粗粝的蓝布,那物什形状不规则,边缘硌手,掌心接触到的地方带着泥土的阴湿和一种奇怪的、仿佛浸透骨髓的凉气,驱散了屋内的暖意。这不是普通的铜铁玉石。她小心翼翼,几乎用了全身力气,才掀开最外层一点被血渍凝固得发硬的布角。

借着微弱光线,她看见了——

里面包裹着的……仿佛是一团胶着的、深褐色的烂泥?不,更像某种饱吸了无数寒潮的陈腐朽木。而在那朽木中央,似乎…隐约嵌着一枚金属物件的边角?材质像铁非铁,泛着幽光。

没有字迹,没有雕纹。只有阴寒、沉重和谜。

叶猫儿…夜猫…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托付给张枭的东西,就是这个?

云绾的心沉到谷底。她小心地按着原样包好。指尖无意间擦过那蓝布内衬的某处角落,微弱的触感差异让她心神一震!借着窗外那点可怜的月光,她艰难地辨识——那角落似乎用极细的丝线,绣了几个极小、几乎与布色融为一体的字:

“墨海。地坤。”

墨海书馆?地坤?

云绾瞬间想起了江听澜平日挂在嘴边关于傅烬寒的嘀咕——特务处最核心的机密档案库,代号 “墨海” ,就藏在公共租界那座对外营业的墨海书馆地下!

“地坤”…难道是档案库里的某个位置?坤卦代表地…方位西南?还是指地下深处?那“坤”字本身又是否暗藏机关?

血突然涌上头顶!心脏擂鼓般狂跳!

夜猫最后一句话骤然回荡耳边:“若见张枭…给…给他…”

给张枭?

难道…

张枭没有失踪?

他要的,甚至是他背后那个神秘的“大人”要的,可能不是那份“投名状”本身,而是进入特务处核心档案库“墨海”的钥匙?!

而夜猫死前拼尽全力交给她的这团恶心的泥木疙瘩…就是那把不为人知的“钥匙”?!

这个念头让云绾遍体生寒!

她猛地攥紧了那包裹!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厉少枭绝不会让她再碰这个烫手山芋。傅烬寒更是虎视眈眈。

但线索就在这里!在她枕边!在“墨海”!

窗外夜色深处,静漪居墙头那株虬枝古梅的枝桠上,一双碧绿色的竖瞳陡然睁开!如鬼火燃烧,无声地锁定了云绾卧室窗户的缝隙。

午后的公共租界,法桐掩映,洋楼林立。

墨海书馆并不起眼,门脸古朴,几排榆木书架塞满了线装书和油印刊物。留声机咿咿呀呀放着时新的百乐门小调,两个穿长衫的店员倚在柜台后打盹。

二楼临窗雅座。

云绾捏着一本薄薄的《闲情偶寄》,指尖却冰凉。她换了一身素净的豆灰格纹学生布袍,围巾裹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面前放着半杯早己冷透的祁门红茶。

从进店开始,她就感觉无形的视线黏在背上。不是店员,是更隐蔽的观察。

她强自镇定,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楼梯转角处挂着的“职员止步”木牌,牌下是一盆半人高的、叶片肥厚的海芋。店员偶尔路过,会熟练地将手伸进海芋花盆的土层里按一按。

暗门机关?

云绾心跳漏了一拍。她小心放下书,拿起茶杯欲饮以掩饰,指尖却不经意“带翻”了茶杯。

“哎呀!”她轻呼一声,冷茶泼出少许,浸湿了围巾一角。她连忙站起来,“抱歉抱歉,我…”

一名打盹的店员被惊醒,懒洋洋地拿着一块抹布过来。

机会!

云绾几乎是在对方弯腰擦拭桌面的瞬间,指尖如电,迅速探进那盆海芋松软的泥土中!模仿店员之前的动作狠狠一按!触手一片微凉滑腻。

毫无反应。

没有暗门开启的威震,没有异响。

她按的位置不对?还是力度不够?亦或时间不对?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时间紧迫!

就在这时——

“啪嗒!”

一本精装硬壳的《万国公法》突然从云绾身后高高的书架上掉下来!不偏不倚,几乎擦着她的肩背砸在木头地板上!发出沉闷巨响!

“谁?!”另一个原本也在打盹的店员猛地跳起,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而来,瞬间锁定了手还僵在海芋盆上方的云绾!

云绾脑子嗡地一声!被发现了!

她反应极快,立刻收回手,脸上的慌乱无比真实:“对不住!我不小心撞到书架了!这书太贵重了吧?我、我赔钱!”

她一边道歉一边俯身去捡书,心脏狂跳到几乎窒息!眼角余光死死扫过被书砸中的那片区域——书架底部的木头基座,靠近墙根一角,似乎有一块不易察觉的、比周围木头颜色略深的方形印子?灰尘也浅一些?刚才那本书砸中的,好像就是那里!

店员己经沉着脸走过来:“小姐,你…”

“让她看看有没有摔坏。”

一个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熟悉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云绾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她首起身,僵硬地转头——

楼梯口逆光处,傅烬寒一身熨帖笔挺的深灰色中山装,宛如一柄出鞘的寒刀静静伫立。他指间夹着一根徐徐燃烧的雪茄,灰白色的烟雾缭绕升腾,模糊了他毫无表情的脸,只余一双深不见底的寒眸,穿透烟雾,精准地钉在她脸上。

那眼神沉得像渊海,瞬间将云绾死死按住!那是洞悉一切、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冰冷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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