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弥漫着苦涩的气味。
池夏和裴闻舟赶到医院时,谢妍已经醒了。
床上的女人嘴唇和脸融为一色,纸一样的苍白。
她有气无力地朝裴闻舟招手。
“离婚手续我已经办好了,等出院后我就离开这里。”
裴闻舟站在病床前,垂下的眼眸中看不清情绪。
“你要去哪里?”
谢妍将头转向另一边,看向窗外。
“我回乡下,去你外婆家。”
“离开那个男人去哪里都好。”
池夏关上病房门,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裴闻舟。
一个坐轮椅的病人缓慢向左移动,一个病人躺在床上被几位医生急速向右推去。
这个世界每时每刻也会有人死亡,他们也是真实存在的,鲜活的生命。
滑轮残影错开间,池夏回神,他问007:
“任务是不是快要结束了。”
007觉察到池夏情绪波动。
【还差一点。】
绿色进度条已经接近满值。
池夏深吸一口气,看向紧闭的病房门,裴闻舟还没出来。
“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池夏沉默片刻后,问出这个问题。
明明只是打喷嚏进错频道,怎么现在突然告诉他,自已已经死了,而且精神值还莫名其妙掉到负值。
007叹了一口气。
【宿主,这个问题可能需要等你完成所有任务,重新恢复精神值才能找到答案。】
眼见得不到答案,池夏换了个问题。
“那,攻略者在什么情况下会死去?”
“这个问题可以回答吧?”
被钻空子,007也没有办法。
【一种是任务失败,在小世界崩塌前,任务者没有及时选择脱离位面,跟随小世界在时空中坍塌消失。】
“还有呢?”
【另一种是任务者在任务过程中自逸精神值,违背规则,被中心任务站强制处罚,死在时空监狱。】
007说完后,池夏陷入思考。
这两种,不管是哪一种听上去好像都很严重。
池夏低头看着自已的双手,喃喃道: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我又活过来了?”
池夏闭眼,动用刚恢复的15点精神值开始检索。
【失败!】
【暂无权限!】
【失败!】
“怎么会这样?”
对于自已开启任务前的记忆,他居然没有资格查看。
反而他越想,某种幽秘平静的蕴厚力量将他吞的越深。
007摇摇头。
【宿主,你现在的精神值过低,顶多只能支撑你完成小世界任务。】
看来,关于记忆的问题暂时无解,只有完成任务,将精神值提升得更高才可以。
池夏搓搓脸,打算揭过这个话题,抬手的瞬间突然想起什么。
“嗯?”
“007,我和裴闻舟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会觉得很奇怪。”
007将目光从面板上挪开。
池夏把身子靠在椅背上,将腿收了收。
“有时候我总会做一些,看上去是习惯但之前从来没有的动作。”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伸出去了。”
上次摸头发是这样,还有捏脸。
给裴闻舟戴耳钉时候,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倒不像是内心的悸动,反而更像,”
池夏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托着脸,缓缓说:
“久别重逢的熟悉与信任感。”
“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呢?”
池夏等着007的答案,007却再次把目光移到面板上。
【或许是错觉吧。】
007的语气稍显轻松:
【宿主,人偶尔也会变得不清醒。】
池夏:“是吗?”
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裴闻舟走出来。
池夏从椅子上起身。
“阿姨现在怎么样了?”
裴闻舟把门带上,他看上去有些疲惫,但还是给了池夏一个安心的眼神。
“已经没事,她现在睡着了。”
“我送你回去。”
“好。”
池夏直接答应。
裴闻舟想和他说话。
已经很晚了,街上依旧行人不断。
池夏和裴闻舟并排走着。
“如果他不喜欢我妈,那从一开始就不要和她结婚。”
“我之前一直都觉得是他对不起我妈。”
裴闻舟习惯性将手伸进衣服口袋,然后又拿出来。
一根剥好的橙子棒棒糖递到裴闻舟面前。
池夏收回手。
“很不可思议吗?”
池夏看着不远处的红绿灯,继续刚刚的话题,“但是一场被安排的婚姻,谁又能说得清。”
裴闻舟这时垂下目光,“所以我对他的感情很复杂。”
两个人站在路边等绿灯。
“所以,这就是你故意考倒数的原因?”
“为了气你爸爸?”
裴闻舟看向眼神略显惊讶。
“你知道?”
池夏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踢开。
石子滚向马路,停在第一个斑马线上,红灯转绿。
“用铅笔写字,又悄悄擦掉,不知道一个月要用几块橡皮?”
面对池夏的揶揄,裴闻舟抿唇一笑,随后抬腿跟上。
穿过马路,踏上对面地砖的那一刻,身后暂停的车辆继续流动。
“你不用理解你的父亲,但也请放过自已。”
裴闻舟抬头,眼中缀上点点光亮。
池夏的话,将抚平裴闻舟内心的翻折一点点抚平。
一周后,谢妍出院,池夏和裴闻舟一起把她送上车。
“闻舟,照顾好自已。”
隔着车窗,谢妍第一次将所有的目光,全部而又认真地放在这个儿子身上。
眼中深沉,复杂,还有更多说不出的情感,随着关上的窗户的模糊瞬间,一并蒸发在空气中。
车子开出很远以后,裴闻舟还站在原地。
“走吧。”
裴闻舟回神。
“去哪里?”
池夏将头上的帽子正了正。
“吃饭。”
“阿姨不是说,让你照顾好自已吗,这么快就忘了?”
正泽路街头。
一个带帽子的少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另一位认真听着,偶尔抿唇浅笑。
树荫下,小卖部老板将一本旧杂志盖在脸上,有一搭没一搭缓缓摇着手上的蒲扇。
一片绿叶在蝉鸣中落下,扇面一翻一转,金黄色的树叶落地,掉进层层叠叠的厚叶子间。
时间来到高三上。
“奇怪,怎么不见了?”
中午,大家都去吃饭,只有池夏还留在教室,蹲在桌后上下翻找。
陈弦从后操场打球回来。
“找什么呢?”
池夏站起来,将一本课本抖了抖。
“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