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雪鸮哀号,急风长啸。
眼前云雾飘渺,三步之外不见一人。
裴闻舟双手捧着一柄剑,跪于苍茫雪地。
他捧着剑起身唤了一声:
“师尊。”
无人应答。
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传来烈火燃烧的“噼啪”声。
裴闻舟循着声音往前寻去,逐渐陷入迷雾,随后一脚踏进一个昏暗阴湿的牢狱。
此处像是个地牢,四角不见一丝光亮,只摆着一只通红的火盆。
火盆里正噼啪烧着,焰尖上窜,舔舐着空气。
“叮啷”的清脆碰撞声响起,裴闻舟目光缓缓上移。
空中吊着一人,浑身几乎不着寸缕。
一滴近乎凝固的粘稠血液,正顺着修长的手指缓缓滴下。
尖锐的钩子自后背贯穿至前胸,鲜血浸染之下,铁链早已看不出原色。
那人发丝凌乱,低垂着头,竟像是死了一般。
裴闻舟将剑反手扣到身侧,抬步上前,伸出右手将那人垂下的发丝,向一侧拨去。
那人低垂的头也如有了生气一般,顺势抬起,原本盛放眼珠的位置,此刻是两方黑洞。
裴闻舟顿时手足无措,愣在了原地。
他的颤抖的手紧紧贴在那人的脸上,没有松开。
究竟是谁,谁敢这样对他的师尊!
“我这就救你下来……”
他退后半步,想要挥剑砍断铁链。
但铁链一端没入上墙,另一端勾在那人的皮肉筋骨之中。
铁链一动,他势必要疼死在此处。
裴闻舟无比心疼,但也铁了心要把人救下来。
彼时心中响起他自已的声音,低沉蛊惑。
“用你自已的力量啊。”
“你不是想救他下来么?”
“看看你现在这么弱,连想保护的人都护不住,啧。”
声音中夹杂着一丝轻嘲。
裴闻舟紧闭双眼,一缕暗红色能量细丝试探般,从他的左手手心缓缓探出,继而想往外延伸扩大。
脑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声音。
“切莫轻易动用你身上的那股力量。”
裴闻舟握剑的右手一紧,那缕烟丝被瞬息掐断。
先前蛊惑他的那道声音也不气恼,反而耐心十足。
“你再这么犹豫下去,他就要死了。”
“呵,血都快流干了,你能等,他可未必。”
裴闻舟猛然抬头,吊着的人只剩虚虚一口气,脸上血色尽失。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师尊活着。
哪怕今后日日挨鞭子,他也心甘情愿。
那道声音顿时欣喜无比。
“这样就对了!”
深藏的那股力量正欲喷涌而出。
突然虚空一掌劈在他身上,硬生生将他打回了先前的风声呼啸的雪地。
那道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将他往前引去。
下一瞬,他又回到地牢,接着又被一掌劈回雪地。
那道声音不厌其烦,再度传来。
裴闻舟下意识向前挥剑,想要打断它。
“滚开!”
下一瞬,手中的剑寸寸没入那袭雪衫,朵朵红梅在雪地灿然盛放。
那人唇角抿了一个笑,僵硬地抬手想要摸一摸他的头。
“别怕。”
裴闻舟拿剑的手一动也不敢动,嘴唇微微颤抖。
“师尊……”
几乎是他抽出剑的同时,面前人就倒顺势倒下。
天地雪白,只有一点墨色与朱红相依,寂寂无声。
“师尊!”
屋内药雾缭绕,尽是苦涩的药味。
裴闻舟突然睁眼,紧紧拽着九华的袖子。
九华躲之不及,此刻正一脸生无可恋,闭眼扶额。
“得,又是劈又是砍的,这已经是你弄洒的第三碗药了。”
裴闻舟抱歉的松开了手。
“多谢七尊主照顾。”
紧接着又问:
“只是,我师尊呢?”
“你师尊为了给你弄药,现如今他身……”
话到嘴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话锋一转:
“身体困乏,现下正歇着呢。”
说罢重新递过来一碗药。
“这碗可不能洒,这是你师尊费了功夫寻来的药。”
裴闻舟小心接过药碗捧在手中。
“你喝慢一点,呛死了我怎么跟你师尊交代!”
九华日常无奈。
裴闻舟三两口便将药喝完,起身掀被下床。
彼时池夏正推门而入,一进门,看到的便是九华把人往床上按。
“你!”
九华看到池夏更是气得说不出话,只是瞪着他。
不是叫你在床上好好躺着吗?
池夏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
九华一眼望去,不用把脉也知道伤的不轻。
池夏虚虚撑着门框,从怀里拿出染血的朱华。
九华忙要扶他,池夏摆摆手。
“先救他,我没事。”
九华赶忙唤来桑兰。
“桑兰,过来把你十一叔扶到偏室,我待会儿过去。”
九华接过药材,转身急步往屋内走去,边走边摇头。
“师徒两个一个赛一个犟!”
这会儿不仅没等他过去,反倒自已收拾干净先过来了。
池夏心虚避开九华的眼神,裴闻舟已经来到他面前。
想说的话很多,但又哽住了,只问一句:
“师尊,你的伤可要紧?”
池夏不答,反而伸手探向裴闻舟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遂弹了他一个脑瓜。
“既然无碍,就赶快跟我回去练功。”
说着就要跟九华辞行。
九华见状,忙把他拉到一旁,眼神询问:
你真的没事了?
池夏笑了,索性将手伸过去任他把脉。
九华目光狐疑,但脉象果真平稳无异,与刚回来时,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截然不同。
最终半信半疑将人放走了。
他们二人往妄云峰走去。
裴闻舟刚醒来不久,体力不支,半途中,没跟上池夏的步子。
池夏回头,直接走到裴闻舟跟前蹲下。
“上来。”
“师尊。”
裴闻舟还想说些什么。
池夏拍拍肩,又催了一句:
“上来啊。”
怎么病了一场,整个人像被夺舍一般,变得这般别扭。
裴闻舟这才趴到池夏背上,师徒二人继续往回走。
一阵风掠过,他们正走到之前那棵梨花树下。
梨花簌簌,正落了他们两人一身。
裴闻舟的下巴轻轻搁在池夏肩头,一点花瓣飘飘然坠在了池夏鼻尖,痒痒的。
“呼——呼——”
“啧!”
两手背着裴闻舟,这花瓣用嘴是怎么也吹不掉。
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我帮师尊吧。”
“好啊。”
接着池夏站着不动,裴闻舟的手顺势落在了池夏鼻梁上。
指尖一路向下,将鼻尖的那抹花瓣轻轻掸去。
风吹的更大了,送下一阵更为猛烈的梨花雨。
不知是为了遮掩谁微微拨动的心弦声。
但没走几步。
池夏直接呕出一口鲜血。
007:
【哦吼,还是没忍住。】
池夏抿唇,无奈闭眼。
闭嘴吧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