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裴闻舟留在九华那里,池夏是放心的。
北境遥远,来回最快也需三日。
这三日,只能靠九华的药先压制着,不至于将五脏六腑焚烧殆尽。
风急雾大,朔雪载着池夏,遥遥往北境极寒之地飞去。
——
凝华峰。
“再去换一盆水。”
“桑兰,你去看看外面的药煎好了没有。”
先前的门童听了话,开门出去看药。
池夏走后,九华便将人带回了凝华峰,开始施针煎药。
今晚宗门上下因为那名弟子,忙的不可开交。
现下人找到了,他便寻了个由头,懒得再去云水峰。
九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起身走到窗边。
两手撑着窗沿,抬头看了好一会儿天上的月亮。
接着,他又从怀里摸出那株紫灵根,放在手中许久。
随后走到院中,选了个好位置,将它种在一棵碧绿的仙草旁,蹲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
“师尊,药煎好了!”
桑兰端着药,站在门口。
九华拨了拨草叶上沾着的土,应道:
“知道了,这就来。”
——
云水峰某处。
一棵虬根错节的老树旁,站着两个人。
一人身穿黑袍,宽大的兜帽垂至下巴,几乎将整张脸全部遮住。
“人找到了吗?”
一开口,声音粗粝沙哑,如沙石磨过喉咙一般,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被问话的人浑身战战兢兢,不自觉地想要后退半步。
“没,还没有。”
听到这个答复,黑袍人明显不悦。
“死掉的那个并不是,你要是再敢这般糊弄我,”
黑袍人停顿片刻,
“下次见面就不会让你好好站着跟我说话了。”
那人听罢直接跪下,声音都有些发颤:
“属下不敢。”
黑袍人又说:
“此人是你宗门内的人,如果你找不到,我不介意亲自动手。”
那人擦了擦额上的虚汗,继续卑躬屈膝。
“这等小事怎敢劳烦大人,属下来办就是了。”
黑袍人这才一挥袖子,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树下。
跪在地上的人慢慢起身。
“要真是能亲自动手的事,还需要我办?”
语气缓慢又不屑,全然没有方才那般谨小慎微。
云水峰大殿。
几位尊主此刻坐在两边商讨此事,大殿正中央摆放着的,正是那名弟子的尸体。
门外传来一声高宣:
“大尊主到!”
一袭紫衣从殿外进来,其后跟随的还三尊主和六尊主。
大尊主自殿外进入,不怒自威。
走到弟子尸体前停住步子,掀开白布一角不忍再看,又缓缓盖上。
大尊主将目光移至摆在一旁的佩剑,停在那半截紫色剑穗上。
声音哀痛惋惜,“是我云水峰的弟子。”
“谁这般大胆,敢在我宗门内杀人!”
有尊主起身,面向大尊主。
“宗门内混入细作,我觉得此事理应彻查。”
另一位尊主书出声:
“哎,听闻尸首是六尊主在妄云峰找到的,当时十一尊主那位徒弟还站在一旁。”
沉吟片刻,接着说:
“不知,那位弟子是否与此事有干系,或者知晓些什么内情。”
此话一罢,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六尊主身上。
“六尊主,你为何不将人带回?”
六尊主一提这茬就来气。
“你以为我不想吗?”
“要不是十一拦着,现在人已经被我提到大尊主面前来了。”
大尊主闻言皱眉不解:
“十一为何如此?”
一旁的三尊主接过话头,不紧不慢徐徐说道:
“大尊主,十一护短,难免反应过激了些。”
随后垂首拱手。
“还请大尊主勿要怪罪。”
大尊主见此并未应声,只是拉长声音向众人问道:
“那弟子现在何处?”
——
灯花飞落,在半空无声燃尽。
九华端着一卷医书,一手支着脑袋,斜倚在离榻不远的木椅上。
今夜已经喂了两遍药,裴闻舟中途昏昏沉沉醒了一次,又睡过去了。
九华打了个呵欠,起身走到床边,伸出两指探上昏睡的人的额头。
不料冰凉的触感却让裴闻舟醒了过来。
裴闻舟半眯着眼,伸手就要抓九华的手。
“师尊……”
九华大惊,一步跳开,书都掉在了地上。
“我不是,你别动。”
看着那人将手垂下,又睡了过去,九华嘀咕:
“都烧成这样了,脑子里还装着师尊……”
说罢摇摇头,从地上捡起书拍干净,打算去隔壁屋子歇下。
刚走出门,就被跑来的桑兰一头撞在腰上。
九华拧着他的头,将小萝卜头扳正。
“怎么了?”
桑兰捂着脑袋。
“尊主,大尊主带着其他几位尊主来了。”
“大尊主?”
九华将书在另一只手心轻轻点着,很快便反应过来。
随后蹲下,附在桑兰耳边吩咐了两句什么。
“快去吧。”
随后整理衣衫,往院外走去,正正碰上大尊主等人。
九华拱手。
“大尊主。”
六尊主直接跳出来。
“老七,十一的弟子是不是被你藏在此处!”
九华转而看向大尊主。
“六尊主这话说的,病人来我这里医治,却被说成私藏。”
气焰嚣张的六尊主一时哽住。
大尊主看了一眼他,显然知道此事,又将目光重新放到九华身上。
“老七,事关宗门威严与弟子生死,你还是先将人交出来,先审问一番再医治也不迟。”
扶风不卑不亢,态度坚决。
“大尊主明鉴,十一唯一的弟子,被六尊主一掌打成重伤,如今活不活得成还两说。”
“十一下山寻药,将弟子托付于我,若是现在带走,人就要折了。”
大尊主目光狐疑,并未接话。
扶风一副无奈的样子。
“大尊主若不信,不妨进去一看。”
扶风侧身,让出一条路。
十一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自已能支走大尊主最好。
就算支不走,能拖一时算一时。
自已也好向十一有个交代。
大尊主展了展袖子,抬步往屋内走去。
三尊主路过的时候,不经意瞥了一眼扶风。
六尊主上前推开门,桑兰见状放下手中的血帕子行礼。
大尊主缓缓走到床前,目光深沉,停在床上人胸前那再显眼不过的掌印上。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六尊主随即低下头。
六尊主的掌力他最清楚不过,如今看这情形,这孩子确实难以活过今晚。
若他此时强行将人带走,人死在云水峰,回来还要向十一交代。
“如此,人便留在你这里,毕竟是我宗门弟子,看能否保他一命。”
扶风颔首。
“定当竭力。”
大尊主等人离开房间,九华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你可要争点气,撑到你师尊回来啊。
北境之地。
“噗!”
一口鲜血喷洒在朔雪剑上,池夏撑着剑滑了老远才堪堪停下。
“疼死了。”
不是,这是什么玩意儿。
来的时候怎么没人告诉他,这里驻守了这么大一只妖兽。
007在一旁鼓舞,状态比池夏还精彩:
【宿主,战胜它,你就可以拯救爱徒了!】
池夏谓叹:
“爱徒弟更爱小命啊。”
池夏揉着腰起身,将嘴角的一抹鲜血擦去。
面前的庞然大物一声狂啸,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