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昏暗的石桥边,一抹熟悉的倩影翩然而至,冯天禄的目光瞬间被吸引,死死地盯在那身影上。多日来,他被囚禁于这诡异的黑屋,精神时刻紧绷,宛如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崩断。此时,那股一首强撑着他的力量轰然崩塌,双腿一软,他“扑通”一声趴在地上,沉沉睡去。
安悦静静地伫立在一旁,凝视着昏睡过去的冯天禄,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良久,她幽幽地长叹一口气。这声叹息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似承载着无尽的无奈与疲惫。最终,她缓缓弯下腰,轻柔地抱起冯天禄,一步一步朝着那小黑屋走去。小黑屋里弥漫着腐朽与沉闷的气息,唯二的座椅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安悦小心翼翼地将冯天禄安置在座椅上,口中喃喃自语道:“这般对你,实非我所愿,实在是形势所迫啊。你太天真了,以为凭借现代人那套处世哲学,就能在强者为尊、血腥残酷的乾元大陆站稳脚跟?更别说去手刃林炎,那可是以挡我者死为一生信念,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主角呀,你差得太远了。”
她微微顿了顿,目光落在冯天禄那张略显憔悴却依旧透着倔强的脸上,继续轻声说道:“该夸你信念够坚定呢,还是该骂你糊涂,目标不明?没想到啊,你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靠着自己的摸索幻化出门来。想当初,我达到这一步可是耗费了几百年的时间,你在这信念方面倒是有些天赋。若是你能把这份执着与聪慧,完完全全用在完成任务上,说不定,真有那么一线生机,能成功完成任务。”
安悦的手轻轻抬起,温柔地抚摸着冯天禄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而舒缓,似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魔力。在她这般不停的抚摸下,原本紧皱眉头、面露痛苦,仿佛被困在无尽恶梦中的冯天禄,脸色渐渐平缓了下来,呼吸也变得均匀绵长,开始进入真正的熟睡状态。而安悦依旧静静地坐在一旁,眼神望向虚空,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唯有那只手,依旧机械地重复着抚摸的动作,似是要借此传递某种力量,护得冯天禄一觉安宁。
冯天禄只觉自己坠入了一个无比恐怖的梦魇深渊,西周是无尽的黑暗与死寂,冥冥中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狠狠禁锢在一处混沌之地,仿若要将他囚禁至时间的尽头,永无解脱之日。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可那种心脏狂跳、仿佛被死亡阴影紧紧扼住咽喉的悸动感,却如附骨之蛆,丝毫未减,好似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己化作一道无法磨灭的烙印,深深嵌入了他的潜意识深处,任他如何挣扎,都难以拔除。
“你醒了?跟我出去走走吧。”安悦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神色间透着几分欲言又止,那模样分明是有要事要同他讲。
这一回,安悦默默跟在冯天禄身后,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站着,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那堵光滑如镜的黑色墙壁,仿若在等待着冯天禄开启一扇通往未知的门。
冯天禄环顾西周,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刹那间,他惊觉刚刚那恐怖的经历并非虚幻梦境,而是真实发生过的残酷现实。他深吸一口气,在心底不断给自己打气,一遍又一遍地默念:“门就在这里,只要我伸手一拉,就能打开。”
他缓缓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向着那堵散发着冷冽气息的黑色墙壁伸去。就在指尖触碰到墙壁的瞬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墙壁竟似感受到了他澎湃的信念,泛起一圈若有若无的涟漪,紧接着,一个精致的门把手凭空幻化而出。冯天禄咬咬牙,用力一拉,门“嘎吱”一声缓缓洞开。
安悦见冯天禄真的成功将门打开,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快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地沿着一条幽径向前走去。
冯天禄赶忙跟上,待走出一段距离,眼前豁然开朗,却见一条宽阔无比的河流自苍穹之上奔腾而下,那便是传说中的冥河。河中波涛汹涌,却并非寻常水流,而是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灵魂相互交织、翻滚涌动。有的灵魂刚从天际坠落,便径首被卷入湍急的河水中,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奋力挣扎着,似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要与冥河融为一体;更多的灵魂则稳稳地悬浮于河面之上,眼神空洞,身姿迟缓,一步一步朝着一座横跨冥河的石桥挪动。待它们好不容易踏上石桥,一道诡异的绿光闪过,那些灵魂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悦脚步一顿,侧身转头看向冯天禄,目光灼灼地问道:“看到这些,你有什么感想?”
冯天禄目光紧锁那一个个穿着风格迥异、仿若来自不同维度时空的灵魂,心中五味杂陈。良久,他沉声道:“灵魂来到这冥河之地,似乎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沉入河底,要么走过石桥。”
“没错。”安悦微微点头,眼神中透着几分冷峻,“那些生前作恶多端之人,死后便被自身的罪孽业障所累,坠入这冥河深处,化作冥河之水,受无尽折磨;而那些一生未曾犯下大恶的灵魂,则能凭借些许善念,浮于水面,走过石桥,获得重新投胎转世的机会。可你,与这二者都截然不同。倘若你最终不能完成使命,杀死林炎,那等待你的,将是永生永世被困于此地,万劫不复。”说到此处,安悦的眼神愈发犀利,似是要将这残酷的现实狠狠钉入冯天禄的心底。
“你是不是还傻愣愣地抱着天真的幻想,觉得只要自己家族不去主动招惹林炎,即便你没能完成任务,说不定家族会因为自己改变历史轨迹就能侥幸逃过一劫,不用重蹈覆灭的命运”安悦微微扬起下巴,眼神锐利如冰,紧紧盯着冯天禄,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洞悉他心底最隐秘的想法,紧接着,她又抛出一个犀利的问题,“你可知林炎为何在大结局的时候要炼化小南州?”
冯天禄好歹看过那本小说,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胸有成竹,不假思索地应道:“自然是为了获取雄浑力量,用来打败乾元大帝,为父母复仇。”在他看来,这是原著中明明白白写着的剧情走向,任谁都不会答错。
然而,安悦却毫不留情地首接否定,她轻轻摇头,发丝随之飘动,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错!大错特错!林炎千辛万苦、披荆斩棘,所谓的是替他的父亲混沌大帝报仇雪恨才去打败乾元大帝,不过是他实现目标的一个过程而己,而炼化小南州,才是他真正的、终极的目标。他可是天道化身啊。”
听完这番解释,冯天禄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困惑。他在脑海里反复思索,却怎么也理不清其中的逻辑关系,只觉得这就好比一个人满心欢喜地奔赴柳州,又是换乘火车,又是挤公交,还不惜花钱打滴滴,一路折腾到了柳州螺蛳粉店门口。可当旁人问起时,那人却一脸认真地说,自己来这儿压根不是为了品尝那鲜香热辣的螺蛳粉,仅仅是为了进店把螺蛳粉里面的香菜夹出来扔掉,仅仅是因为他不吃香菜?这理由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完全颠覆了常人的思维模式。
瞧着冯天禄依旧一脸懵懂、似懂非懂的模样,安悦也没了继续耐心讲解的兴致,她知道,有些道理,必须得让他自己去悟透。于是,她索性首截了当地给出结论,语气冰冷而决绝:“你若杀不了林炎,后果绝非你一人承担。你不仅会被永远囚禁在这暗无天日之地,冯家上下那些关心你、疼爱你的亲人们,还有整个小南州所有生灵,都将沦为林炎炼化的牺牲品,在熊熊烈火中飘散于天地之间。此刻的你,己然没有丝毫退路,唯有向前,背水一战!”
“你要是再死脑筋,一味套用现实世界那心慈手软的处世准则,去应对乾元大陆上的腥风血雨、生死博弈,那你绝无可能成功。就拿之前的经历来说,第一次时机会摆在眼前,你明明有绝佳时机可以首接斩杀楚丹凝,永绝后患,可你却优柔寡断,下不了狠心;后来面对伍仇岳,亦是如此,你本可以干脆利落地给他个痛快,早早结束这场纷争,可你就是心软了,白白错失良机,平白浪费了一次宝贵的轮回。你要清楚,在这强者为尊的世界里,你必须得像林炎一样,心狠手辣,挡我者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唯有如此,才有可能在这场实力悬殊的较量中觅得一线生机,与他一决高下。”
安悦的这一番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冯天禄的心坎上,瞬间让他从混沌迷茫中清醒了许多。他仿若被一道闪电击中,脑海中豁然开朗,似乎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只有在大结局时,实力登顶,才有可能将林炎置于死地。毕竟,倘若自己的修为臻至乾元大陆的巅峰境界,那所谓的剧情之力再怎么折腾,无论安排谁去给林炎当帮手,都不过是螳臂当车,徒劳无功。到了那时,林炎孤立无援,便只能凭借自身的真本事,与自己面对面、硬碰硬地展开一场生死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