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温游冤枉你娘,执法所的同志也冤枉你娘?!咋?执法所的同志不会调查,只听温游的?”
魏家人被说得哑口无言。
然而,杜明却并没有放过他们,
“要真是这样,我看啊,最好温游让执法所的人把你们都抓起来!省得一天天的烦人!”
魏家人脸色难看,却再说不出一句话。
不少村民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拉着身边的人小声嘀咕:
“你有没有觉得,杜明越来越有大队长的派头了?那骂人的样子,简首跟大队长一模一样!”
“你这说得啥话?杜明现在就去大队长。”
“哎呀,我这不是说顺嘴了吗?而且,我这是夸杜明呢!你这人抓着称呼做甚?”
杜明并没有听到这些窃窃私语。
他骂完魏家人,想起之前说的事,又是一阵烦躁。
上面好端端的撤什么职啊?!
这新任大队长到底什么时候上任?
他快烦死了!
但再烦,这会儿他也得去羊棚看看。
杜明烦躁地扒拉开围着他的人:
“行了行了行了,都别在这儿扯闲篇了!都不饿吗?”
自己兀自往山上走。
一群人互相对视一眼:
“你饿吗?”
“我不饿,你呢?”
“我也不饿。”
于是,眼神一对视,立刻默契地抬脚跟上杜明。
他们也不是去看热闹,就是家里没菜了,去山上摘点儿野菜。
杜明到羊棚的时候,看羊人的屋子门正敞开着。
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温游高大的身形缩在一个小板凳上,怀里还抱着个三西岁大的娃娃。
那张向来冷淡的脸上,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原因,看起来竟然有些柔和。
此刻,他正垂眸,跟怀里的小娃娃说着话。
昏暗的房间里,唯有一束光照亮在他身上。
那身白衬衣与这羊棚明明格格不入,偏偏又显得那么和谐。
似是感知到了有目光落在身上,少年侧过头来。
阳光打在他精致好看的脸上。
杜明暗暗咋舌,怨不得这人常冷脸,却还是被村里的小姑娘大媳妇们喜欢。
就这模样,谁能不喜欢呢?
“大队长。”
少年抱着小娃娃起身。
小娃娃见到其他人,立刻将小脑袋缩在温游的怀里,小手紧紧抱着温游的脖子,寻找安全感。
温游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作安抚。
沈安刚将爷爷额头上的帕子换下来涮洗了一遍,又重新给爷爷放在额头上降温,而后才转过身体,看向门外。
小家伙很是惊讶,但还是先礼貌地喊了人:
“大队长好。”
大队长真的来了!
杜明颔首:
“嗯。我过来看看。”
他目光落在温游脸上,张了张嘴,但到底没当着沈安兄妹俩的面说什么,转而看向炕上。
沈安有些忐忑地抓了抓自己的衣裳:
“大队长,我爷爷病了,不是故意躺着的。今天我有去放羊的。”
杜明皱了皱眉,抬脚进了门,这才发现沈老爷子那张被晒得黝黑的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红。
他抬手取下帕子,那块帕子有些发烫。
手背覆在沈老爷子额头,顿时又被那热度烫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见旁边有一盆水,他便顺手将帕子涮了,叠了叠,重新放下沈老爷子额头上,端着盆出来: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人都烧成这样了,这哪儿能行?还有这水,都这么烫了,也没点儿效果了。”
刚数落了沈安两句,一抬头见不远处挨挨挤挤地站着不少人。
杜明来不及瞪这些一门心思看热闹的人,一抬眼,看见一个年轻人:
“杜二,去喊你建华叔来一趟。”
杜二“诶”了一声,一转身便跑没影了。
杜明这才看向其他人:
“一个个的,闲的没事儿干是不是?既然这样,就来个人,去准备个板车来。要是建华看不了,还得赶紧把人送医院去!还有吴有才,去你家井里打桶水来。”
“诶!我家近,我去!”
“知道了,马上!”
杜明刚说完,立刻就有人应喝一声跑走了。
杜明这下也不理会这群人了,将盆里的水倒去菜地里。
一转头却见沈安正抬着小脑袋,一脸迷茫又感激地看着他,杜明顿时心都软了。
他抬手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
“行了,伯伯也没批评你的意思。放心吧,你爷爷会没事的。”
沈安点点头:
“杜明伯伯,谢谢你。”
温游哥哥说,除了感情,便是利益。
那是不是也就代表着,除了利益,就是感情。
杜明伯伯帮他,又没有利益。
所以,是因为感情吗?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温游。
温游正站在一边接受大队长的批评:
“他是孩子,可你是个大人了。你不知道找个人喊我吗?”
温游缓声:
“不是有人将您喊来了吗?”
杜明:……
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温游找人喊他了吗?
没有!
那他来了吗?
来了!
所以,这事儿该怎么算?
他有些气闷:
“那能一样吗?你不让人通知我,这就是你的错误!”
温游点头,认错:
“是我错了。”
杜明:!!!
这就认错了?
这让他准备的一大段话该怎么说?
憋了一会儿,杜明也只能扔下一句“知错就好”,将盆里的水倒进菜地,转身进了屋子。
吴有才家离羊棚并不算远。
他来的时候,提着一桶水,往屋子里一放,抹一把汗,还不忘说:
“大队长,我兄弟也打了一桶,在后边呢,马上就来。”
杜明点点头:
“行,谢谢你俩了。”
“嗨!这点儿事儿,不用客气。”
杜明抬着桶,往盆里倒了水,正要涮帕子,沈安己经跑了进来:
“大队长,我来吧。我可以照顾爷爷的。”
杜明看了看这个才刚长到自己腰间的小家伙,想了想,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他:
“行!你来!”
沈安用力点头,接过帕子,认真地涮洗帕子,给爷爷降温。
他板着小脸的样子,那么认真,却让人看得心里酸酸的。
杜明心里叹口气,问他:
“你爷爷是什么时候病的?”
“昨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爷爷脸色好像就不太好。爷爷说他没事,我担心爷爷,就去放羊了。等我回来,爷爷说累了,吃了饭就睡觉了。今天早上起来,我喊了爷爷好几声,爷爷都不答应。我才发现爷爷额头好烫好烫。”
想起今天早上喊爷爷时的害怕,沈安吸了吸鼻子,努力将酸酸的感觉压了下去。
上次,他喊爹和娘,他们没应,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爹娘了。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了死亡是什么。
今天早上,爷爷一首没回应,他心里好慌好慌。
他怕爷爷会和爹娘一样,再也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