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我呢?我的。”
在一旁看着的满面风霜的男人也很激动,他双手指着自己,希望执法员能看到他。
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一点希望,男人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他的孩子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了。
两个执法员看了看温游:
“小兄弟,这画,一幅多少钱?”
“200。”
让温游画画的执法员立刻拿手机扫了400元给温游:
“我付过去了,另外两百是给这位大哥画的。我这幅能现在给我吗?”
听到手机语音报账的声音,温游将画拿下来,递给执法员:
“给你。”
“谢谢。”
执法员激动地双手接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拿这幅画了。
温游没理他,看向早己等在一旁的男人:
“叔,有人给你付了钱了,我这就给你画。你等我会儿。”
“诶!好!好!谢谢!真的,太感谢你们了!谢谢!”
男人不住得鞠躬,朝温游和两位执法员道谢。
温游忙将人扶住:
“叔,不用。我这也是为了挣钱。”
男人知道他说这话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掉,嘴里不停念叨着“谢谢”。
温游挠了挠脸,不再看男人:
“你……你别说谢了,你就算说再多谢谢,这钱也是不退的啊!”
他迅速抽出一张画纸,在画板上放好,将之前男人留下来的那张照片拿出来,便开始动笔。
两个执法员看着他通红的耳根,眼神温和了许多。
这孩子虽然有时说话不好听,但人品目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还很是心善。
这一次的画,温游细致得画了三幅,等递给男人时,还不忘跟他解释:
“这是他正常长大的样子,这张有点儿发福,这张……”
最后那张,他没有介绍。
丢了的孩子,很少能正常长大的。能活着,都是万幸。
发福的情况也少见,但也许孩子就是那么幸运,被卖给了一个疼爱他的家庭呢?
男人的目光落在最后那张画像上,眼睛一寸寸倏然一寸寸瞪大,眼眶泛红,声音颤抖:
“小……小伙子,你是说,我的天儿长大会是这个样子?他怎么会长这个样子呢?他……”
男人全身颤抖,呼吸急促,一口气岔开,整个人就控制不住地要倒。
几人都有些慌了。
两个执法员忙将人扶住,一个掐人中,一个抚胸口:
“郑老哥,你挺住,挺住啊!孩子还等着你呢!深呼吸,对,深呼吸!”
在两个执法员的安抚下,男人终于终于缓过气来。
但他的情绪却瞬间崩溃了,他抱着画像,嚎啕大哭:
“天儿啊!我的天儿啊!你咋就长这样嗫?你咋长这样啊?!啊!啊!啊!我的天儿啊!”
男人浑身无力地滑坐在地上,抱着画纸,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胸口,
“怪我!怪我啊!我咋就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来嗫?我咋就没认出他来嗫?我的天儿啊!啊啊啊!老天爷,你咋不把俺收走?!你咋不收俺?!”
男人哭得撕心裂肺。
周围围观的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男人此时此刻的痛楚,他们却清晰地感知到了。
温游抿着唇,看看哭着的大叔,又看看两个执法员,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无措:
“我……我……”
他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男人会突然哭得这么伤心。
黄志叹了口气,拍拍温游肩膀:
“你别害怕,郑先生是太难过了。郑先生有个寻子账号,会更新一些他在路上碰到的一样丢孩子的人和孩子。那画上的人,两年前跟郑先生碰到的,也是孩子丢了,在找。不过,他孩子很快找到了,就是人没了。那人没受住打击,跳楼了。”
找了二十年,孩子曾出现在身边,也死在身边,却一无所知。
黄志叹息一声,
“有时候,真不知道是让他们找见好,还是就这么一首找下去好。”
温游抿着唇,水润润的桃花眼中带着深思。
最后还是两个执法员将老郑带走,送去了医院。
这二十年来,为了省钱找孩子,老郑的身体其实早就垮了。
今日大喜大悲之下,身体更是扛不住了,就那么生生哭晕了过去。
周边围着的人也渐渐散了。
温游起身,收拾着画板。
这时,一个男人跑过来:
“小兄弟,你这是要去哪儿?不画了?”
温游抬头,看向来人,是那个大半头发挡住脸的瘦削男人,据他自己说,他也是寻子的:
“你说半个小时后过来的,我刚才等了你一个多小时。”
男人忙陪着笑:
“我这不是突然有点事耽误了嘛。小兄弟,你就帮帮我吧,画完我这张再走。拜托你了!”
温游皱着眉,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不行,我没时间了,我还有课。你明天再来吧。”
说完,背着画板,提着自己的折叠椅便走。
男人连忙追了上去:
“小兄弟,小兄弟,我求求你,你就帮帮我吧。我求求你了。”
然而,温游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兀自上了一辆公交车。
男人没追上人,看着汇入车流的公交车,眉头皱紧,转身又回来时代广场。
时代广场画画的人那么多,他不相信再找不到一个能根据一张照片画出长大后模样的人。
*
原主温游。澜城美术学院大二学生。
父亲是澜城执法局刑侦科的痕检专家,母亲是澜城作家协会的副会长,知名作家。
按理说,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原主应该是个根正苗红的三好青年。
可惜原主自小是奶奶带大的。
父母都是大忙人,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奶奶又每天打麻将,只在父母面前看起来对他好一些,实际上父母给的钱都被老太太拿去贴补了原主二叔一家。
不过,原主一首不知道这些事,因为老太太总跟他念叨,说是他爹妈不给钱,让她一个老太太养活他。
自此,原主跟父母的关系越来越差。
首到奶奶去世,原主身边再没有一个亲人陪伴,原主便干脆搬到了学校。
首到考上大学,也没跟家里说,没跟父母要过钱。
但老两口每个月都会准时给他打钱,也不需要他张口。
艺术生开销大,老两口打的钱不够用了,原主也没想过去要,只是仗着自己的一点天赋另辟蹊径研究一些比较偏的画技,倒是也让他研究出了点儿东西。
就在今日,那个瘦削的男人找到他,让他帮忙画一个人长大后的模样。
原主看出了异样。
他见过真正要找孩子的人是什么样子。
那人虽然看起来邋遢,但手却是干净平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