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从云端探出头时，司桑等人来到了司空府。
只见一名男子默然独坐，一身素袍，宽大的袖口无力垂落在青石阶上，石阶冰凉，寒气无声爬升，浸透他倚柱的身体。
他微微侧着头，眼神空茫地投向池水深处，水面倒映着他清瘦的侧影，手指修长而苍白，在微光里如同半透明的玉。
他手中握着一支玉箫，指尖无意识地着，终于，那玉箫从他无力的指间滑落，一声清响，如碎玉迸裂
下人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抬头看向几人，面容清绝，是水墨画里走出的谪仙，眉骨鼻梁如寒刃削就，线条锐利，却在微光里敛了锋芒，只余下温润的轮廓。
看得出来，因为了秦为歌的事他消瘦了不少，秦为歌描写的药启南应该是神采奕奕的，可即使这样也难掩他的绝色。
苏九呆呆地看着眼前人，一旁的慕羡临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好看吗？真该把你眼睛挖出来，改改你好色的毛病！”
苏九将他的手拉下，视线定格在药启南身上:“不是我好色，只是花开的正艳，不看，倒显得我不解风情了。”
秦为歌飘到苏九身后:“黑子，说话呀！”
苏九看着缓缓走来的药启南，头都不由自主的歪向一边，这居然是一个受过婚姻摧残的男人，不都说经历过婚姻的男人会变成大腹便便的油腻男吗？
“我喜欢人夫……”苏九的话让在场的众人齐齐望向她。
她感受到众多视线汇集在自己身上，看了看左右两边，凑到宋南璎耳边:“我刚才说的很响吗？”宋南璎不置可否地点头。
秦为歌现在是透明状态，药启南看不到她，苏九说明来意，并表示想在府里蹭顿饭。
几人坐在正厅，苏九压低声音:“秦为歌，一会儿就要上路了，好好看看你夫……”
苏九还没说完，一道影子闪过，秦为歌趴在药启南身旁的桌前一脸花痴的看着他。
药启南看不见她，但是其余几人视线皆转向她，他们正聊着秦为歌死亡的严肃话题。
谢君安刚喝下一口茶，抬头就看到秦为歌嘟着嘴疯狂亲着药启南的轮廓。
“噗——”谢君安一口水都要喷出彩虹了:“咳咳……咳……”
“谢公子，这是……怎么了？”药启南不明所以的皱了皱眉。
“没事……烫到了！”谢君安用手挡着嘴，努力憋着笑，心里暗骂:别笑啊！死嘴！
一旁的其他几人也没好到哪儿去，宋南璎仰头憋着笑，憋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感受到药启南的目光立刻解释道:“……唔……太感人了！”
慕羡临原本可以不笑的，可看到宋南璎的样子，他在所有人的目送下淡定的走到了门外，然后就看到他背对着众人颤动的肩膀。
谢以檀看了看蜷缩在椅子上背对着药启南的苏九，她己经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他看着不争气的众人，又看了看即将把手伸进药启南前襟的秦为歌，闭了闭眼，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捏起一颗红枣。
“咚”
红枣砸在苏九脑袋，她在臂弯里收敛了笑容抬头，看到向她扔红枣的罪魁祸首正在跟她眼神示意:快点把信给他，我也快憋不住了……
苏九收到信号，从怀里摸出信笺，视线触及到秦为歌她就转头，装作很忙的样子将信递给药启南:“你夫人……给你的……”
药启南眼神又惊又喜，颤抖着手接过信笺。
信纸上画着一只青蛙和扎蝴蝶髻的小女孩，女孩旁边标着箭头——这才是我！
她希望在药启南的记忆里她一首是美美的。
药启南盯着信纸，似竹的指节捏着微微颤抖的信纸骨节泛白，蝶翼般的睫毛遮住泛红的双眼，随着他细微的呼吸，缓慢地翕动。
眼眶内的水雾凝结成一颗晶莹的水珠落在信纸的小青蛙上，他慌张地抬手用绸缎的衣袖小心翼翼擦拭着……
苏九觉得他快碎了！！
秦为歌从苏九身后飘过来:“我就知道他没找到第二十九条亵裤。”苏九白了她一眼。
她才注意到药启南在抽泣，她伸下头去看他:“怎么了这是？被我的画美哭了？”
苏九拉着秦为歌出门:“其实你可以留下的。”一般她都不会这么劝鬼魂，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好色因子躁动了，也不止这个原因，更多的是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跟自己打架的泼妇……
秦为歌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算了吧！我可不想像王八一样送他离开。”
苏九知道秦为歌是舍不得，谁能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逐渐衰老离开人世呢！这对秦为歌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她尊重她的选择。
秦为歌最后看了眼药启南，周身开始散发金光。
苏九看着碎掉的男人，觉得他太可怜了，于是走到他面前替他开了眼，大喝一声:“喂！看那边！”
药启南抬头看到即将消散的秦为歌瞪大了眼睛:“歌儿……”没有丝毫犹豫，飞身上前拥抱那抹光。
秦为歌被抱住也是一愣，抱着药启南眯了眯眼，朝苏九竖了个中指，这是她跟苏九新学的‘友好’手势，苏九回以一个‘友善’的微笑。
金光最终在他怀里彻底消散，仿佛萤火虫一样熄灭最后一点亮光。
午膳时间几人围坐一桌，却没看到主人家，下人告诉苏九，司空大人把自己关在主院。
苏九扯下一个鸡腿去了主院，看着抚摸信笺的药启南，她斜靠墙壁吃着鸡腿:“司空大人，她让我传句话。”
药启南猛的抬起头:“什么话？”他像个抓住最后希望的死刑犯。
“她说，她希望你长命百岁，奈何桥边她就不等你了，她是急性子，等不了那么久，她想早点投胎，趁你还活着，再来看看你。”
苏九嚼着鸡腿，吃人的嘴软，这顿饭是传达这句话的报酬。
“谢谢……”药启南本就红的眼眶更红了，转身进了屋。
苏九看他这个样子也只能默默又啃了口鸡腿，世间的事她做不了主，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