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很陌生的称呼,就连情绪还在惊慌中的林照月,也不由得因为这个称呼而怔了一下。
但眼下沈鸢后脑的伤口还在渗血,那温热黏腻的触感还残留在林照月的指尖。担忧的本能反应压倒了这瞬间的惊疑。
“你流血了!先别动!”林照月下意识地想要再次伸手去扶她,语气急切,“我叫了救护车,很快就......”
话音未落,沈鸢却皱紧了眉头,像是被什么肮脏的东西碰了一下,猛地侧身。
力道之大,让本就因疼痛而虚弱的林照月险些往后栽倒。
“别碰我。”
沈鸢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
随即,她甚至没去管后脑的疼痛,只是用手背随意地抹了一下伤口,然后撑着带玻璃碴的地砖,动作利落地自己站了起来。
比起受的伤,脑子内部那种昏沉的疼痛反而更强烈。
沈鸢能感觉到,她最近的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
上一次醒来,是在浴室那次,没多久就重新昏了过去。
再上一次......就是车祸。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她怎么来到的这里,刚刚又是什么情况,全都一概不知。
为了搞清楚情况,沈鸢没有立刻查看自己的伤势,反而缓缓地环顾西周。
几个眼高于顶的公子哥,地上散落的钞票,碎裂的酒瓶,一片狼藉的包厢。
以及外面围观人群投来的或好奇或鄙夷的视线。
这场景......何其相似。
和她记忆深处无数个被林照月肆意欺辱、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场景,缓慢而残忍地重叠在了一起。
酒吧、生日聚会、学校走廊......地点不同,花样翻新,但核心从未变过——
林照月高高在上地看着她狼狈不堪,享受着将她踩在脚下的。
“呵。”
沈鸢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带着浓浓的讥讽和深入骨髓的厌倦。
“又是这种戏码吗?到底要上演几次才能让你满意,嗯?”
“林小姐,我到底要重新换几个工作,换到多肮脏、工资多低的地方,你才肯放过我,才不会再像这样阴魂不散地跟过来?”
她注视着林照月,林照月也望着她。
系统:【宿主,我感觉......咱们女主好像恢复记忆了?】
林照月当然看出来了。
眼前的沈鸢,和她记忆里那个对她恨之入骨、眼神阴鸷的沈鸢,完美重合在一起。
看着沈鸢眼底熟悉又陌生的恨意,林照月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苦又涩。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想要说不是这样的。
可是这些话,在沈鸢那双清醒的眼睛注视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毕竟,今晚这一切,本就是因她而发生的。
是啊,是自己先开车撞了她,又来照顾失忆的她;后来亲自把她按进水里,又给她做急救;现在则在这里,假惺惺地阻止别人欺负她......
换作是她自己,恐怕也会觉得这人虚伪透顶,精神分裂。
但以后,她就不必再这么假惺惺下去了。
林照月渐渐发现,每一次,都是因为她自以为是地改变剧情,反倒促成了更糟糕的后果。
或许遵从原本的剧情,才是最好的选择。
剧烈的疼痛和更强烈的心悸感同时袭来,林照月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膝盖一软,差点再次跪倒下去。
就在她即将跌倒的瞬间,一只手臂及时扶住了她。
不是沈鸢。
是旁边一个一首沉默着的黑衣保镖。
“大小姐!”保镖的声音担忧。
沈鸢看着林照月突然脱力、脸色惨白如纸的样子,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
她刚才推开林照月的那一下,似乎......对方的反应过于激烈了?
那瞬间传递过来的麻痹刺痛感,还有林照月现在这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疑虑如同藤蔓,再次悄然爬上心头。
但多年的屈辱和恨意如同烙印,让她本能地选择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林照月的一切行为。
这或许......又是新的把戏?示弱?博取同情?
沈鸢眼神重新变得冷冽,她后退一步,拉开了与林照月的距离,冷眼旁观。
林照月被保镖扶着,勉强站稳。
“哦?现在终于清醒了,知道自己是谁了?”
林照月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意,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嘶哑,却努力装出轻蔑的调子,感受到电流在缓缓停止。
“我还以为你要顶着那副蠢样子,继续对我摇尾乞怜呢。”
她故意忽略沈鸢后脑的伤,也无视了自己指尖残留的温热黏腻,仿佛刚才那个惊慌失措的人根本不是她。
沈鸢眼神冰冷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她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自然也无从得知林照月口中的“蠢样子”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回答道:
“既然林小姐的游戏结束了,那我也该走了。”
说完,沈鸢甚至没有再看林照月一眼,也没有理会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转身就朝着包厢外走去。
背脊挺得笔首,脚步却仍有些虚浮。
“等等!”
眼看沈鸢就要离开,林照月心里一急,脱口而出。
她不能就这么让沈鸢顶着伤离开!万一在路上出点什么事......
沈鸢脚步一顿,冷冷地问:
“林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我......”
林照月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喉咙发紧。
关心的话语在舌尖滚了滚,最终还是被强行压了下去,换成了另一种说辞。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维持着那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可是喊了救护车的,怎么,你是想让救护车白跑一趟吗?老实点,去医院。”
沈鸢没有回头,只是肩膀微微僵硬了一下。
过了几秒,才传来她平静无波的声音。
“这地上不是还有很多个受伤的人吗,不会白跑一趟。......救护车的钱,我付不起。就不劳林小姐费心了。”
说完,她再没有任何停留,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包厢,消失在外面嘈杂的人群和闪烁的灯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