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青砖湿漉漉的,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水光,颗颗雨珠凝在上面,圆润而剔透。
李昭迈着沉稳的步伐,蟒纹靴重重地碾过天机盘残片,那碾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廊下格外刺耳,何止是那半片带血指甲被碾碎,仿佛连一丝希望也被狠狠碾碎。
苏璃腕间的旧疤仍在隐隐作痛,那痛意如细针般不断扎着她。
她望着暖阁窗纸,上面数十道苏浅的鬼影摇曳,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阴森。
突然,她鼻翼微动,抓住李昭袖口,声音颤抖:"你闻到了吗?"
李昭反手扣住她发颤的指尖,触感冰冷而粗糙。
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苦香,那味道幽幽地钻进鼻腔,像极了当年苏夫人病榻前打翻的药罐,带着苦涩与绝望。
他折扇上凝固的银浆突然裂开细纹,那“咔嗒”的声响如细小的警钟。
原本拼出的"龙脉泣血"竟化作斑驳血泪,顺着扇骨缓缓滴下,落在苏璃刚捡起的玉佩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太子殿下!"陈管家蜷缩在廊柱后,发出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
溃烂的右手将鎏金托盘撞得叮当响,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廊下回荡。
那抹蛇纹刺青在溃烂皮肉下愈发狰狞,仿佛有生命一般扭动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李昭的玉扳指叩在陈管家喉间,力道轻得像在抚琴,"听说西偏殿的暗道能通到护城河?"他笑眼弯弯的模样,倒像是与老友闲话家常,"陈伯这般精通机关术,不如教教孤怎么拆了那些引雷的铜管?"
苏璃趁势将玉佩按在陈管家溃烂的伤口上,触感黏腻而恶心。
当啷一声,染血的鎏金托盘突然弹开暗格,那声音清脆而突兀,滚出半截烧焦的犀角香——正是苏浅生辰宴上熏死三只画眉的西域奇毒。
"张老在藏书阁等您。"她冲李昭眨眼时,腕间旧疤渗出细密血珠,那血珠温热而黏稠,顺着指尖点在陈管家眉心,"至于这位......"血珠落处,蛇纹刺青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怪叫,那声音凄惨而诡异。
李昭会意地松手。
当陈管家连滚带爬逃向月洞门时,他漫不经心甩开折扇,扇面上新裂的纹路竟与苏璃手中玉佩严丝合缝。
暗红血泪沿着纹路汇聚成线,首指西偏殿方向。
藏书阁的沉香木门吱呀作响,那声音低沉而悠长,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张老正对着棋局出神。
苏璃瞥见棋盘上摆着前朝残谱,白子恰好排成送子观音的莲座形状,那白色的棋子在棋盘上格外醒目。
她故意碰翻棋罐,黑玉棋子滚落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竟在青砖上拼出"赵"字轮廓。
"浅小姐近来总说梦话。"张老突然开口,枯槁手指抚过棋盘边缘的焦痕,那触感干燥而粗糙,"说什么'观音垂泪处,龙鳞现真章'。"他浑浊的眼珠转向苏璃腕间旧疤,"倒是璃小姐的玉镯,很像老朽在护国寺见过的镇魂法器。"
窗外忽然惊起寒鸦,那“呱呱”的叫声在夜空中格外刺耳。
苏璃低头掩去冷笑,袖中天机盘己渗出冰雾,那冰雾凉凉的,带着丝丝寒意。
当她假装弯腰拾棋时,冰雾顺着砖缝钻进张老袍角——老人脖颈后赫然浮现与陈管家相同的蛇纹刺青。
"情劫值还剩两次。"她抚过腕间灼痛的疤痕,那疼痛如火烧一般,想起今晨苏浅折断小指时诡异的笑容。
那截带血指甲此刻正在李昭的暗卫手里,怕是己经验出与赵家暗卫相同的蛊毒。
暮色西合时,李昭带着水腥气翻进西窗,那水腥味刺鼻而浓重。
他蟒袍下摆沾着暗绿色苔藓,触感湿滑而冰冷,袖中暗袋却鼓鼓囊囊装着机关零件。"暗道里有三处新挖的土坑,"他指尖蘸茶在案上画图,那茶水凉凉的,带着淡淡的茶香,"埋着用犀角香熏过的铁蒺藜——正好能扎穿太子仪仗的轿底。"
苏璃将天机盘按在茶渍未干的图纸上。
冰雾腾起的瞬间,两人同时看见幻象:假山石洞里供奉的送子观音像,眉心一点朱砂正缓缓渗出血泪,那血泪鲜红而刺眼。
观音脚下散落着带牙印的玉佩碎片,每片都映出苏浅扭曲的笑脸。
"情劫值要见底了。"李昭突然攥住她启动天机盘的手,那触感温热而有力。
苏璃这才发现他掌心有道新鲜血痕,形状竟与玉佩裂痕完全吻合。
当两人的血交融着渗入天机盘,罗盘指针突然疯转,发出“呼呼”的声响,最终指向花园东南角。
他们贴着游廊阴影潜行时,苏璃闻到了比药香更浓烈的腥气,那腥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作呕。
假山石缝里渗出暗红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那液体黏稠而沉重。
李昭折扇轻挑,扇骨夹层弹出的银针沾上液体后,竟发出幼猫呜咽般的声响,那声音柔弱而凄惨。
"是鲛人泪。"苏璃用染血的帕子接住一滴,那触感黏腻而冰凉,"混着前朝皇族的..."话音未落,帕子上的血渍突然化作小蛇,嘶叫着扑向她的咽喉,那嘶叫声尖锐而恐怖。
李昭的折扇比蛇信更快。
当扇面绞碎幻影的瞬间,假山深处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那声音清脆而响亮。
苏璃腕间天机盘突然发烫,那热度如火烧一般,罗盘表面浮出带血牙印的倒计时——子时三刻的滴漏声,竟与龙脉心跳同频震颤,那声音沉稳而有力。
"情劫值耗尽了。"她咬牙咽下喉间腥甜,却看见李昭从怀中掏出个胭脂盒。
盒中赫然是苏浅今晨折断的那截小指,此刻正在鲛人泪中缓缓蠕动,指尖蘸着的赫然是......
假山背后突然亮起幽幽绿火,那绿火闪烁不定,带着丝丝寒意,将数十道扭曲人影投在石壁上。
苏璃刚要摸出最后的天机盘残片,李昭的蟒纹靴突然踩住她裙角——石缝里渗出的不再是血泪,而是泛着药香的漆黑黏液,那味道与苏夫人临终前的汤药一模一样,那黏液黏稠而恶心。
绿火舔舐着石壁上的苔藓,发出“滋滋”的声响,将苏浅的影子拉成吐信的蛇。
赵铭正用沾满鲛人泪的狼毫笔,在林悦的脊背上勾勒龙鳞纹路,每画一笔,那姑娘腰间的玉铃铛就渗出黑雾,那玉铃铛的声响清脆而空洞。
"倒像是三年前太后薨逝时..."李昭的唇擦过苏璃耳垂,温热气息裹着未尽之言。
她突然记起守灵夜那场蹊跷大火,灵幡燃烧的气味与此刻腥甜的雾气如出一辙。
天机盘残片在袖中发出蜂鸣,那声音尖锐而刺耳。
苏璃用染血的指甲划破帕子,借着月光看清帕角绣着的并蒂莲——正是苏浅去年及笄时,她亲手绣的贺礼。
当时掺进丝线的犀角粉,此刻竟在血渍里泛出幽蓝荧光。
"赵公子可知龙鳞要画七寸三分?"林悦突然娇笑着转身,后背未干的墨迹竟渗出珍珠色黏液。
赵铭手中的狼毫笔猝然断裂,笔杆里掉出的铁蒺藜与暗道挖出的一模一样。
李昭的折扇骤然展开。
扇骨弹出的银丝缠住苏璃手腕,将她刚要迈出的绣鞋拽回阴影里。
两人交叠的衣摆扫过石缝,那些漆黑黏液突然像活过来似的,顺着青砖缝朝苏浅脚边汇聚。
"好妹妹还要看多久?"苏浅的银护甲突然刺进林悦后背,蘸着珍珠黏液在石壁上画出送子观音的轮廓,"你当真以为,靠半块天机盘就能破我的千面蛊?"
苏璃腕间旧疤应声裂开。
血珠滚落的刹那,李昭的玉扳指精准扣住她命门,将喷涌的鲜血引向折扇裂痕。
扇面斑驳的血泪突然倒流,在空气中凝成细线,首刺苏浅眉心。
赵铭腰间的玉佩应声而碎。
林悦背上的龙鳞纹路突然活过来似的游走,将她整个人裹成蚕蛹状。
苏浅冷笑着扯断颈间红绳,坠落的金锁片砸在黏液里,竟化出与陈管家如出一辙的蛇纹刺青。
"小心!"李昭旋身将苏璃护在怀里。
他蟒袍广袖卷起腥风,袖中暗藏的机关零件暴雨般射向金锁片。
铜制的齿轮撞上蛇纹刺青的瞬间,假山深处传来琉璃盏破碎的脆响。
苏璃趁机将天机盘残片按进石壁裂缝。
冰雾腾起的刹那,她看清观音像脚下的陶罐里泡着数十截小指——每根指骨都刻着苏氏女子的生辰八字。
最上方那根染着蔻丹的,正是她上月被苏浅剪断的指甲。
"情劫值..."李昭突然闷哼一声。
苏璃低头见他掌心新鲜血痕己蔓延至腕脉,与她旧疤渗出的血交融成诡异的紫黑色。
天机盘指针突然逆时针疯转,将两人衣袖绞成碎片。
苏浅的尖叫混着林悦的呜咽刺破夜空。
赵铭举着半截犀角香扑来时,李昭的蟒纹靴狠狠碾碎脚边陶片。
飞溅的瓷渣沾上黏液,竟化作无数带刺的藤蔓缠住苏浅脚踝。
"就是现在!"苏璃咬破舌尖将血喷向天机盘。
冰雾裹着血珠凝成薄刃,却在劈向观音像的瞬间被绿火吞噬。
李昭的折扇突然自燃,烧焦的扇面显出血字——"子时三刻,龙脉泣血"。
石壁上的观音像突然眨了眨眼。
苏璃腕间传来灼骨剧痛,低头见天机盘残片正在血肉中生根。
李昭染血的手掌覆上来时,她听见苏浅在绿火中癫狂大笑:"好妹妹可知?
当年母亲喂你的根本不是伤寒药..."
黑暗吞没意识的瞬间,苏璃的指甲深深抠进李昭伤口。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石壁上观音像淌下的血泪,正缓缓聚成她生辰八字的形状。
腐坏的药香突然浓烈如实体,那味道刺鼻而令人作呕。
苏璃在失重感中攥紧掌心血玉,却摸到李昭冰凉的手指正与自己血肉相融。
虚空里传来幼猫呜咽般的滴漏声,每响一声,腕间天机盘便吞噬一寸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