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同一层暗红色的薄纱,缓缓将九层鎏金戏台的飞檐染成醉人的暗红色,那色彩浓郁而深沉,似是岁月在此处留下的浓重痕迹。
苏璃轻盈地走着,她那精致的绣鞋轻轻碾过青砖缝里半截断了的金丝绦,指尖仿佛能感受到鞋底与金丝绦摩擦时那细微的触感。
那是张公公往机关鸟喙塞银针时,被赤金飞羽勾破的腰封残片。
仔细看去,金丝绦上还残留着些许金线的光泽,在暮色中隐隐闪烁。
"庶妹可要当心脚下。"三皇子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戏谑,用金丝楠木折扇挑起她发间未燃尽的磷火碎屑,那磷火碎屑在折扇的挑动下,闪烁着微弱的光,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这机关鸟若是啄了你的眼珠子,倒省得本殿在蹴鞠场费功夫。"
苏璃垂眸望着掌中螭龙佩,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光斑正顺着金漆榫卯缓缓游走,那光芒温润而灵动,仿佛一条金色的小蛇在蜿蜒前行。
她能感觉到螭龙佩在掌心的冰凉触感,丝丝凉意顺着掌心蔓延开来。
方才张公公袖口抖落的冰碴子,在戏台第三层暗格凝成霜花,那霜花洁白如玉,形状各异,在暗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
凑近一看,那里藏着半枚翡翠扳指,扳指色泽翠绿,质地温润,分明是皇后赏给心腹的物件。
"殿下说笑了。"她突然踮脚扯住三皇子腰间玉带,动作迅速而敏捷,惊得对方倒退半步撞上运冰车,运冰车发出“哐当”一声闷响。"您瞧这机关鸟尾羽的赤金光泽,像不像去年万寿节摔断的八宝琉璃簪?"要知道,制造机关鸟尾羽的赤金材料,其实和八宝琉璃簪的部分装饰材料都来自同一批皇家矿脉,这也是苏璃能产生联想的原因。
指尖掠过飞羽时,两枚淬毒银针己滑入她缠着雪蛛丝的护腕,雪蛛丝触感柔软却又坚韧。
戏台东侧传来张公公尖利的咳嗽声,那咳嗽声如同破锣一般,在寂静的戏台上显得格外刺耳。
老太监佝偻着背往铜雀灯里添鲛人油,浑浊的眼珠却盯着苏璃裙裾下若隐若现的玄铁箭。
那箭尾的凤翎纹正将夜明珠的光折射成紫雾,紫雾在空气中缓缓弥漫,悄然渗入机关鸟腹部的暗格。
"砰!"
戏台二层突然坠下个鎏金木箱,木箱坠地的声音如同沉闷的雷声,数十枚孔雀石棋子滚落满地,棋子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声。
苏璃踉跄着扑向冰车,发间银簪"恰好"勾开木箱夹层。
染着鹤顶红的象牙骰子骨碌碌滚到三皇子蟒纹靴边,每面点数都被改成了西,骰子滚动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哎呀,这莫不是皇后娘娘赏给教坊司的玩意儿?"她拾起骰子时,袖中天机盘突然震颤,天机盘震颤时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卦辞化作冰晶凝在睫毛上,映出张公公昨夜偷换箭囊的残影。
老太监右衽第三颗盘扣,分明沾着御药房才有的龙脑香,那龙脑香散发着清幽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钻进苏璃的鼻腔。
三皇子脸色骤变,脸上露出惊讶与愤怒交织的神情,折扇"唰"地展开挡住半边脸:"庶妹这栽赃手段,倒比西市变戏法的伶人更......"
话未说完,戏台顶端的赤金机关鸟突然发出尖锐鸣叫,那鸣叫声划破夜空,刺耳至极。
苏璃腕间雪蛛丝骤然绷紧,将冻在冰盾里的磷火碎屑弹向铜雀灯。
鲛人油遇火炸开的蓝焰中,张公公藏在袖中的半块翡翠扳指映出妖异绿光,那绿光在蓝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
扳指上还沾着御膳房特供的玫瑰卤子,玫瑰卤子的甜香与火焰燃烧的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
"公公小心火烛。"苏璃突然贴近老太监耳畔,气息轻轻拂过老太监的耳朵,护腕里淬毒银针擦过他颈侧动脉,发出细微的“咝咝”声。"您说这孔雀石棋子上染的是鹤顶红,还是......"尾音淹没在骤然响起的钟鼓声中,钟鼓声雄浑而响亮,十二盏莲花灯顺着金丝楠木轨道滑向戏台,每片花瓣都藏着淬毒的银针。
远处传来禁军铁甲相撞的铿锵声,那声音由远及近,仿佛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苏璃退到冰车阴影里,看着三皇子用折扇挑起那枚毒骰子。
夜明珠的光斑掠过他暴起青筋的手背,在青砖地投下扭曲的暗影,宛如张公公昨夜埋毒时被月光拉长的影子。
戏台飞檐下的赤金机关鸟又开始震动,这次鸟喙对准了苏璃的后心。
她故意将螭龙佩摔在冰面上,夜明珠滚向正在调试莲花灯的工匠脚边。
那工匠靴筒边缘,赫然露出半截绣着凤穿牡丹的帕子。
李昭踏着冰车碾过的碎霜而来,玄色蟒纹靴将满地孔雀石棋子碾作齑粉,碎霜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手中金丝楠木折扇"啪"地展开,扇面绘着的千里江山图正将夜明珠折射的光斑聚在三皇子眉心。
"三弟的扇子倒是眼熟。"李昭用扇骨挑起滚到脚边的毒骰子,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六面朱砂染就的西点被月光映得狰狞,"去年秋狝围猎,孤记得你猎得的那头雪狐......"他突然翻转扇面,鎏金扇骨里嵌着的银针正对着三皇子咽喉,"右前爪也带着西道箭伤。"
三皇子折扇边缘的翡翠貔貅扣突然崩开,那是方才被苏璃扯断的玉带暗扣。
他盯着扇骨银针上泛着青光的孔雀胆,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突然想起三日前御马监暴毙的驯马师——那人脖颈处也嵌着同样制式的银针。
"皇兄说笑也该挑时辰。"三皇子用靴尖将毒骰子踢向莲花灯,绣着蟒纹的袍角扫过冰面时,藏在袖中的半块翡翠扳指不慎滑落。
那扳指内圈刻着的凤纹沾着玫瑰卤子,正是御膳房每日送往凤仪殿的贡品。
李昭突然俯身拾起扳指,指尖抚过扳指内侧的划痕,动作轻柔而缓慢。"上月西凉进贡的翡翠原石,父皇赐给孤雕了枚玉蝉。"他解下腰间螭龙佩,月光穿透玉蝉翅膀上的冰裂纹,在地面投出凤穿牡丹的暗影,"倒是巧了,这纹路与三弟扳指上的如出一辙。"
戏台顶端的赤金机关鸟突然发出尖啸,十二盏莲花灯应声熄灭,周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苏璃借着阴影退到运冰车后,腕间雪蛛丝正将两枚淬毒银针缠在机关鸟的尾羽上。
方才张公公藏在铜雀灯里的鲛人油,此刻正顺着金丝楠木轨道渗向三皇子脚下,鲛人油流动时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殿下当心。"苏璃突然惊呼着扑向三皇子,缠着玄铁箭的裙裾"恰好"勾翻冰车。
冻着磷火的冰盾滚落时,李昭折扇轻挥,夜明珠的光斑穿透冰盾,将三皇子腰间玉带照得通透。
那玉带夹层里半截凤纹密信,正是用御药房特供的龙脑香熏过的,龙脑香的香气再次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禁军铁甲相撞声骤然逼近,三皇子暴起青筋的手捏碎折扇,鎏金扇骨碎片划过苏璃耳际,在冰面刻出西道深痕,碎片划过耳际时发出尖锐的“嘶嘶”声。
李昭突然揽过苏璃的肩,玄色披风扫落她发间沾着的磷火碎屑。"三弟若对机关术感兴趣,不妨求教将作监。"他指尖掠过苏璃腕间天机盘,冰晶卦辞映出戏台暗格里半截金丝绦——正是皇后凤冠上遗失的流苏。
骤起的更鼓声吞没了三皇子的冷哼,更鼓声低沉而厚重。
苏璃望着他蟒纹袍角扫过青砖地上扭曲的暗影,那影子正与莲花灯里渗出的紫雾纠缠成凤仪殿檐角的鸱吻形状。
她故意将螭龙佩遗落在运冰车辙印里,夜明珠滚进暗渠时,惊起数只饮了毒泉水的寒鸦,寒鸦的惊叫声在夜空中回荡。
"别怕。"李昭替她拢好松脱的雪蛛丝护腕,指尖拂过机关鸟尾羽上的银针划痕,"明日蹴鞠赛......"话未说完,戏台东南角突然传来冰层碎裂声,那声音清脆而响亮,仿佛是大地的怒吼。
十二尊青铜兽首机关像破冰而出,兽眼镶嵌的夜明珠竟都改成了淬毒的骰子。
苏璃腕间天机盘突然迸射冰蓝色光芒,卦辞凝成霜花缀在她颤抖的睫毛上。
她看见李昭玄色披风内衬的金线暗纹正与青铜兽首獠牙上的刻痕重叠——那是皇后生辰时番邦进贡的波斯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