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外飘着细雨，林知暖第三次将缝纫机的线头拆开时，手机在堆满布料的木桌上嗡嗡震动起来。
"林小姐，江氏集团愿意为您开出年薪八十万的薪资。"电话那头的女声像是从云端传来，林知暖的手指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方才被缝纫针扎破的伤口。
她下意识攥紧手边的赭红色雪纺布料，那是客户明天要取的定制礼服。
布料店王老板昨天刚来催过三万块的尾款，父亲病房的缴费单还压在缝纫机底下。
"诈骗电话现在都这么精准了？"她哑着嗓子笑出声，指尖的血珠在雪纺上洇开细小的花，"你们怎么不说要我先交保证金？"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您上周在云尚大厦咖啡厅弄丢了珍珠耳钉，苏悦小姐说那是您母亲留下的遗物。"
林知暖猛地站起来，裁缝剪哐当砸在水泥地上。
潮湿的霉味从墙角涌上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小腿在发抖。
监控摄像头红点在天花板角落闪烁，电话里提到的咖啡厅正是苏悦离职前她们最后见面的地方。
当电梯门在江氏集团33层打开时，林知暖闻到了金钱的味道。
不是父亲病房消毒水混着铁锈的气息，而是冷杉香薰裹着真皮沙发的触感。
赵秘书的银丝眼镜映出她发白的指节——她出门前用粉底遮了三次，还是盖不住指甲缝里残存的布料纤维。
"林小姐对时尚产业有什么独特见解？"视频会议屏幕亮起的瞬间，林知暖的瞳孔轻微收缩。
这不是她想象中挂着油画的会议室，整面玻璃幕墙外翻滚着铅灰色云层，像块随时会碎裂的冰。
她抚平套裙上不存在的褶皱，喉咙里还残留着早晨吞咽止痛药的苦涩："真正的时尚不该是流水线上复制的奢侈品，而是..."余光瞥见左侧墙壁的磨砂玻璃后有个模糊人影，当她转头时，那人影立刻隐入阴影。
二十六层总裁办公室，江临渊松开深灰色领带。
监控画面里的女人正在整理设计稿，她挽发的动作让后颈露出一小块月牙形胎记。
这个细节突然刺了他一下——上周苏悦戴着梵克雅宝新款项链来炫耀时，锁骨处也有类似的印记。
"明天让她去A组。"他扯开两颗衬衫纽扣，喉结在阴影里滚动，"把春季新品发布会的策划案全丢过去。"窗外的雨更密了，他突然想起刚才那女人说话时，睫毛在会议室的冷光里颤得像濒死的蝶。
林知暖抱着人事档案站在电梯里时，指尖还残留着合约纸张特有的滑腻触感。
数字不断跳动的红色指示灯映在她瞳孔里，八十万这个数字突然碎裂成父亲透析机的电子屏、母亲临终前握着的那对珍珠耳钉、还有苏悦离开时高跟鞋踩碎的那滩雨水。
"您的工卡。"赵秘书递来黑色磁卡时停顿了半秒，镜片后的眼神像在看手术台上的实验品。
远处传来隐约的警报声，林知暖转头望去，只看见安全通道的绿光牌在空荡走廊尽头明明灭灭。
总裁办公室的百叶窗缓缓闭合，江临渊松开攥着的钢笔。
墨水滴在苏悦去年送他的鳄鱼皮笔记本上，晕开的墨迹像极了监控画面里那个女人裙摆上的血渍。
他忽然按下内线电话："把上季度所有退货报表调出来。"
玻璃幕墙外的霓虹灯在雨雾中晕成光斑时，林知暖正捏着合同蜷缩在地铁口的塑料椅上。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苏悦的聊天界面，最后那条"暖暖你值得更好的"停留在三个月前。
她将冻僵的手指贴在温热的咖啡杯上，忽然对着站台广告牌里的高定礼服笑起来。
老式居民楼的声控灯总在第三级台阶才亮。
林知暖摸黑撞翻了玄关处的布料箱，祖母留下的珐琅台灯在茶几上轻轻摇晃，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设计稿。
她将合同端端正正摆在母亲遗像前，褪色的相框玻璃倒映出她发红的眼尾。
"妈，我能让爸换单人病房了。"指甲抠进掌心旧茧时，手机在帆布包里疯狂震动。
赵秘书发来的日程表在屏幕上瀑布般倾泻，凌晨两点的工作提醒像根生锈的针，正正扎进她视网膜里标红的"72小时完成春季发布会全案"。
窗外的雨突然变得急促，林知暖赤脚踩在咯吱作响的木地板上。
十三个文件夹在笔记本电脑里同时打开，她咬住皮筋随手扎起头发时，发现镜中的自己嘴角竟噙着笑——江临渊大概不知道，去年冬天她曾连续五天睡在工作室赶制米兰时装周的替补展品。
凌晨三点西十七分，最后一口冷掉的咖啡滑过喉咙。
林知暖在标注着"江氏集团设计部架构图"的页面停顿，鼠标光标悬在"张蔓"这个名字上良久。
这位连续三年获得红点奖的设计总监，照片上的丹凤眼让她想起老家阁楼里那只总爱抓她裙摆的狸花猫。
手机突然从旧沙发缝里响起闷闷的震动声，林知暖伸手去捞时，指甲缝里藏着的金丝绒线头在屏幕光里微微发亮。
工作群跳出的欢迎表情包像彩色泡沫般不断上浮，她没注意到置顶联系人里，江临渊的聊天框背景不知何时换成了监控截图的某个模糊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