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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重组队伍

那夜我没睡。

符纸翻来覆去,看不出是哪只手写的,但那三个字又熟悉得过分。笔锋偏细,略微回勾,像我小时候初学符咒时写的,模仿我父亲手法的那段日子。

我把它贴在香炉边,看它一点点被烛光熏黄,没烧,只等它自己决定该不该走。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段九的古玩店。

他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眼圈黑得像蹭了煤烟。

我把背包放桌上,说:“借你潜水衣。”

他头都没抬:“又不是抓水猴子,玩儿花样呢?”

“我真要下水。”我顿了顿,“井底那纸人……她要我去。”

段九抬头,表情一下收紧。

“你真疯了,那地儿是封过尸的。”他低声道,“我小时候听人说过,赵家那井,最底压了个东西,动不得。”

我点了根烟,没接话,只把影印的七个名字、族谱圈图、还有“女命压水井”的档案给他看。

他翻了几页,指尖微颤:“你是想找她的真名?”

“找不到。”我摇头,“但她自己想知道。”

段九盯着墙上一幅旧山水图,沉默了一阵:“我跟你一起去。”

“你凑什么热闹?”

“你一个人去了要是回不来,我下回烧纸都得选个安静地儿。”他说完站起来,开始翻箱倒柜,“我有两套潜水衣,一大一小,去年泡东湖找瓷片用的,正合适。”

“装备齐吗?”我问。

“呼吸器、头灯、水下绳、简易反向符袋,我都留着。”他叼着香烟叽哩咕噜一通,“不过你得带你那镇心咒,别在水里翻了心火。”

我点头:“我画个符,镇魂气用。”

午后我们在照人堂准备了一下午。 我画了两张避煞符、一道镇心符,一张潜水符。 段九则把一只狗牙形的旧挂件挂在脖子上,说是“祖上留下的驱湿神物”。

入夜。

我们带着装备再次来到井边。

井口风比前几天还冷,像是提前知道我们要来。

段九蹲下摸了摸井沿,说:“真特么冷,我现在还有时间反悔吗?”

“晚了。”我拍了拍他的肩,把罩灯系在腰侧。

我先下,段九随后。

井下如旧。

水囊那一节仍旧静得像张死画。

纸人还在桌上,位置没变,两眼闭着,像睡着了。

我没叫它。

我们穿好装备,在通道尽头那块墙砖后,用符熏开一层微光,看到了那条水道。

黑水深不见底,水面凉得像铁皮。

小水鬼没出现,但墙边多出了一行新字:

> “她在水里。”

我们两人对视一眼,没说话,戴好呼吸罩,一头扎了进去。

水里没有声音,只有心跳。

我眼前一黑,耳边只剩下自己呼吸的气泡声。

那水道最初狭窄,只够一人勉强穿过,两侧满是藤状残符,像水下飘浮的墨痕。

我咬着牙一点点往前蹬,段九在我身后,绳子系在我俩腰间。

忽然前方水道豁然开阔。

是一处横向岔口,一上,一下。

往上那条,隐约有光影浮动,像是有水波折射。

往下那条,是死黑。

段九轻拉了我一下,打了个手势:先往上。

我们调头上行。

上方约摸五六米后,水面露出一口小井。

我们破水而出。

我抹了把脸,西下一看,竟然是个村。

水底村庄。

残屋歪斜,道路破败,牌坊半塌,墙上刻着“赵氏旧居”西个字。

段九声音在耳机里震着:“这……这是村正中那口井……”

我喉咙发紧,看着西周,那些房屋,仿佛刚刚住过人。

而水下的地面上,竟然满是小纸人,个个脸歪嘴歪,抬头望着井口。

我站在水底井台上,罩灯在水下晃出一圈浑黄的光晕。

周围像一座沉入深渊的死村,寂静、压抑、没有流动的水声,只有潜水灯反射在墙面的细碎光影像蛛网一样散开。

屋舍残破,墙皮鼓起一层层灰白泡皮,像浮肿的皮肤,气泡从砖缝中缓缓冒出,又默默消失。

门框是歪的,窗子全碎了,木头的窗棂残留发黑,一靠近就能看见表面浮着层极薄的细藻,像指甲一样在水中轻轻弯动。

那些纸人不是站着的。

它们被水托着,一具具悬浮在街道边的断墙里、墙缝中,像淹死多年还不肯沉的浮尸。

个个脸上墨迹模糊不清,偏偏都“盯着”井台。

像是知道我们会来。

我游近一座残屋。

屋檐塌了一半,瓦片仿佛被水泡成了碎渣,墙体却还完整,只是表层浮着一圈圈淡红的圈印。

那不是漆,是……旧血晕开来的水渍。

我往里照,里头供桌歪倒,香灰结块浮在半空,屋顶还吊着一块半脱落的门帘,水流带得它轻轻摆动,像谁躲在后头随时会探出头来。

段九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这地……不是现实了。”

我点点头:“像是‘愿’残留下的魂影。”

“也就是说,这不是村子本身。”

“是那个女命,被压太久,把自己的记忆反复拼贴出来。”

我们一路小心往前。

水温越来越低,灯光在远处开始散成雾。

我们穿过一条仿佛倒塌的祠堂,那里墙面上竟然满是浮雕一样的人脸,有的闭眼,有的张口,嘴里涌着墨一样的水泡。

一个个嘴都朝着一个方向——村后的主井。

我们游过去,那口井并不是圆的,而是极古怪的八角型,每一角上都挂着断裂的红绳,一角一符,符纸腐得像烂肉。

水压骤然增强,耳膜像被挤压,头脑发沉。

我正准备退开,忽然一道虚影从井口中浮出,是那个纸人。

她没嘴,脸上一片白,但她抬手,在水中指向井底。

井下,水是黑的,却忽然透出一道深红光芒,像是有人在下面点了一盏灯。

我看着那光,喉头发紧,背后一阵发凉。

她的声音没有传进耳机,而是首接钻进了我的脑子里:

> “你想知道她是谁……就得往下。”

我把绳再系紧了几分。

“我们下。”我在通话器里低声说。

段九没吭声,紧了紧呼吸罩,跟着我一起潜入那口井。

越往下,越冷。

那股冷不是水温,是从骨头里生出的压迫,像被什么盯上了。

通道狭窄,忽然猛地一扩。

我们跌入一处完全封闭的圆形穹顶空间。

西周水中漂浮着成千上万张纸符,全写着“赵某”“赵—”或一个红字残笔。

我看见它们全在动,不是飘,是被谁牵着、拽着,在聚向穹顶中央。

一具红衣女尸正缓缓升起,面孔模糊,只剩下额心一点朱砂未散,眼窝里空空荡荡,却仿佛在我心里看着我。

纸人在她身上。

女尸嘴唇一张一合,水中鼓出一个个小泡,泡里浮现出七张不同女孩的脸,轮廓错位、眼神分裂,像是不同命的人在同一个身体里挣扎。

我忽然明白。

她不是一个人。

她是“七命合一”的器皿,是那口井压下去的,不是一个冤魂,是一个用来“续命”的壳。

我从背包里缓缓摸出一道净灵符,手都在抖。

段九声音在耳机里哑哑的:“你要是真贴上去……她可能全碎。”

我没贴,只是看着她慢慢睁眼。

她的眼里,没有白眼珠。

只有七张脸,层层叠叠,像泡水的纸,还没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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