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雨丝如牛毛般轻舞,裹挟着馥郁的桂花香,丝丝缕缕地渗进宫车的帘缝。
宋瑶坐在车内,指尖轻柔地着禁步上的糖纸,那糖纸的质感在指尖下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光滑与细腻。
青铜铃铛在周煜轮椅扶手上有节奏地轻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如银铃般在车内回荡。
她忽而想起昨夜那瓣被碾碎的花,那破碎的花瓣仿佛还残留在心间。
此刻,透过车窗,只见被车轮压过的青石板上,斑驳的雨痕正无声地裂开,像是岁月留下的一道道伤痕。
"王爷的玉佩该换条穗子了。"她突然开口,余光瞥见周煜搭在轮椅上的手微微顿了顿。
那枚刻着螭纹的羊脂玉悬在他腰间,温润的玉石被雨水浸润着,散发着清冷的光泽,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
周煜拢了拢银狐毛大氅,袖口竹叶暗纹轻轻擦过她的手背,那轻柔的触感如同羽毛拂过,带来一丝痒痒的感觉。
他声音低沉悦耳:"爱妃若肯亲手编条五蝠结,本王倒愿意日日佩着。"
宋瑶指尖刚要触及他腕骨,宫车猛地颠簸起来,车身剧烈摇晃,她的身体也跟着晃动。
车帘外传来赵侍卫赔罪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一丝惶恐与急切。
而腰间禁步却突然被周煜伸手扶稳,他掌心的温度透过三层锦缎传来,温热而有力,惊得她险些发动读心术。
昨夜触碰时那片寒潭般的空茫仍令她心悸,那种冰冷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心底。
"当心些。"周煜抽回手时,带走了车辕溅入的水珠,那水珠凉凉的,打在她的皮肤上。
还未踏入太和殿,那浓郁得呛人的龙涎香便扑鼻而来,辛辣的香气刺激着鼻腔。
宋瑶跪在织金团花垫上,膝盖微微陷入柔软的垫子中。
她听见头顶传来玉珠相击的脆响,那声音清脆而响亮,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
皇帝把玩着十八子手串,目光像蛇信子般阴冷地舔过周煜的轮椅,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听说前日王府进了耗子?"
周煜刚要开口,宋瑶突然重重叩首,额头触碰到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是妾身疏忽,那日开库清点陛下赏的东海珊瑚,竟让腌臜东西混进了装金丝炭的竹筐。"她抬起头时,眼眶恰到好处地泛红,眼中闪烁着泪花,带着一丝楚楚可怜。"幸而王爷英明,今晨己将那筐炭……"尾音湮没在衣袖掩面的哽咽里,那哽咽声带着一丝压抑与委屈。
皇帝手中的碧玺佛头突然停转,宋瑶借着拭泪的动作,瞥见他拇指掐进了檀木珠的雕纹。
她心中暗喜,果然猜对了,那些被金丝网绞杀的黑衣人,根本就是皇帝派来查探王府虚实的眼线。
"倒是个会疼人的。"皇帝突然轻笑,目光扫过周煜垂落的双腿,声音带着一丝嘲讽。"既然弟妹如此贤惠,不如帮朕找找丢失的鎏金错银弩?
三日后秋猎大典要用。"
周煜握紧轮椅扶手的指节泛白,那关节处的皮肤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
宋瑶却己盈盈下拜,身姿轻盈优美。"妾身定当尽心。"转身时,禁步上的桂花糖擦过周煜手背,那甜腻的香气混着他袖中沉水香,在她鼻尖缠绕,形成一股独特的味道,如同无形的丝线般萦绕不散。
戌时的宫墙高大而威严,将暮色切割成碎片。
宋瑶提着六角宫灯转过游廊,昏黄的灯光在她手中摇曳,照亮了前方的一小段路。
灯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忽被横出的剑鞘拦住去路,那剑鞘冰冷而坚硬,散发着金属的光泽。
侍卫统领的玄铁护腕映着火光,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
他声音严肃:"王妃请回,藏宝阁今日盘库。"
"本宫正是来送盘库册的。"宋瑶突然踉跄半步,染着蔻丹的指尖"无意"划过对方手背,那指尖的触感带着一丝细腻与温热。
纷乱心绪如潮水般涌来——【西偏殿第三尊佛像后有暗格】【子时换班】。
她收回手时轻笑:"张统领的护腕该上油了,铰链声吵得人心慌。"那铰链声刺耳而嘈杂,在寂静的游廊中格外清晰。
周煜的轮椅碾过她的车尾,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爱妃连本王书房砚台的裂纹都记得清,何况机关铰链?"他抬手示意柳儿呈上令牌,声音沉稳而自信。"皇兄方才特许本王协查。"
侍卫们面面相觑退开时,宋瑶借着整理披帛凑近周煜耳畔,那披帛柔软而顺滑。"王爷怎知妾身需要西偏殿的钥匙?"
"你盯着他护腕上沾的鎏金粉时,眼睛亮得像..."周煜忽然止住话头,轮椅己转入阴影深处。
那阴影中透着一丝神秘与阴森。
宋瑶怔怔望着他发梢沾的桂花,那桂花金黄而娇艳,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突然想起那日喜秤挑起盖头时,青铜面具也染着同样的金粉。
子时的更漏滴到第三声时,清脆的滴答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宋瑶终于触到佛像后的鎏金弩机,那弩机冰冷而坚硬,表面的纹路在月光下隐约可见。
月光穿过万字纹花窗,如银纱般洒在地上,将弩身蟠龙纹映在她掌心,那纹路栩栩如生,仿佛活过来一般。
正要抽走机关匣,忽觉身后烛影乱了一瞬,摇曳的烛光在墙上投下诡异的影子。
周煜轮椅的声响分明还在殿外与侍卫周旋,那声响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找到了?"带笑的男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那声音低沉而诡异,仿佛从地狱传来。
宋瑶猛转身,禁步上的铃铛却撞在佛龛边缘,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当啷声中,她清晰听见瓦片传来极轻的碎裂声,像是夜猫踏碎了月光,那声音细微而清脆,却在她心中引起一阵恐慌。
其实,在宋瑶和周煜前往藏宝阁的路上,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游廊里时不时有黑影闪过,虽只是一晃而过,但那黑影的轮廓却透着一股神秘。
偶尔还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那声音仿佛从黑暗中传来,却又瞬间消失不见。
佛龛后的阴影里走出个戴鎏金鬼面的男人,腰间玄铁弯刀折射着宋瑶手中的六角宫灯,那刀身闪烁着寒光,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她借着后退之势顺势撞翻青铜香炉,在檀香灰泼向对方双眼的同时,袖中银针己刺破三指外的帷幔,那银针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叮!"
周煜轮椅破窗而入的声响与暗器相撞声同时炸开,那巨大的声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宋瑶旋身避开弯刀时,瞥见轮椅扶手上弹出的玄铁链正缠住第二个偷袭者的脚踝,原来青铜铃铛里藏着千机锁。
"东南柱!"周煜低喝声未落,宋瑶己踩着蟠龙柱跃起,那动作轻盈而敏捷。
空中转身时,她终于看清神秘人颈间露出的半块青鸾玉佩——与三日前赵侍卫打翻药碗时,袖口掉落的信物如出一辙。
鬼面人刀锋追至面门的瞬间,宋瑶突然松手任宫灯坠地,那宫灯落地的声音沉闷而响亮。
骤暗的藏宝阁里,她精准握住对方持刀的手腕,指尖触到虎口厚茧的刹那,纷乱心音涌入脑海:【戌时三刻必须将鎏金弩送去西华门】。
那声音在她脑海中回荡,带着一丝急切与紧张。
"皇兄当真好算计。"周煜的声音从梁上传来时,轮椅正卡住佛龛转轴。
机关轰鸣声中,整面墙的兵器架突然转向,将第三名刺客钉在丈外的朱漆立柱上,那兵器架转动的声音沉重而有力。
宋瑶趁机扯下鬼面人腰间玉牌,借着月光看清背面"御前行走"的刻印,那刻印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她故意扬高声音:"原来陛下秋猎要用的不是鎏金弩,是谋逆罪证啊!"
殿外忽然响起杂沓脚步声,那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宋瑶假作踉跄扶住鬼面人手臂,这次触到的记忆碎片让她浑身发冷——赵侍卫领口暗藏的鹤顶红药囊。
那记忆如同一把冰刀,刺痛着她的心。
"爱妃当心!"周煜的轮椅突然横撞过来,那轮椅的冲击力让地面都微微震动。
宋瑶顺势扑进他怀中,指尖"无意"划过他颈侧动脉,那动脉的跳动有力而急促。
这次不再是空茫的寒潭,她清晰听见他心音里翻涌的星火:【不能让她看见我袖中血痕】。
二十名御林军冲进来时,正看见鎏金弩从鬼面人手中滑落。
周煜转动轮椅碾过弩机表面的蟠龙纹,玉石碎裂声里含着轻笑:"皇兄的宝物怎么比桂花酥还脆?"
皇帝拂开珠帘踏入殿中,冠冕垂旒撞出冰棱似的响动,那声音清脆而悦耳。
宋瑶突然捧着玉牌跪地:"妾身方才护驾时扯下此物,请陛下严查伪造御前信物的贼人。"她故意将刻着编号的玉牌内侧转向烛光,满意地看到皇帝瞳孔骤缩——那上面分明是工部上月才启用的新制暗纹。
"...赏。"皇帝从牙缝里挤出的字眼混着更漏滴水声,那声音带着一丝不甘与愤怒。
周煜接过赏赐的东海明珠时,指尖在宋瑶掌心轻划三下,那触感轻柔而微妙。
她望着锦盒里多出来的半块兵符,突然明白昨夜他为何要教自己辨认各州驻军印鉴。
回府马车碾过西更天的打更声时,那打更声沉闷而悠长。
宋瑶正用帕子裹住周煜渗血的手腕,那帕子柔软而温暖。
他袖中暗箭机关还沾着鎏金粉,泛红的皮肤蹭过她手背,那皮肤的温度带着一丝灼热。"王妃今日触碰贼人的次数,比过去七日都多。"
"王爷昨夜故意打翻药碗让我看见赵侍卫的玉佩,不就是为了此刻?"宋瑶突然按住他欲收回去的手,这次终于发动完整的读心术。
潮水般涌来的不只是他此刻的谋划,还有十年前那场火海里折断的双腿,以及她掀开盖头时落在他眸中的第一缕晨光。
车轮轧过青石板缝隙的瞬间,周煜忽然扣住她后颈,那力度带着一丝霸道与温柔。
温热的呼吸混着沉水香扑在耳畔,那香气浓郁而迷人。"下次再冒险碰刺客,就把你绑在本王轮椅上。"他指尖划过她藏在衣领下的青鸾玉佩,那是方才混乱中从鬼面人身上顺走的真品。
宋瑶正要反驳,王府方向突然传来震天响的铜锣声,那铜锣声响亮而急促。
柳儿惊慌的呼喊刺破夜幕:"粮仓走水了!
赵侍卫他...他带着禁军围了西院!"
火光染红车窗的刹那,那炽热的光芒让人感到一阵燥热。
周煜将鎏金弩残片塞进她手中,宋瑶触到内侧新刻的"煜"字,突然想起皇帝赏赐的明珠——那分明是南疆进贡的磷粉珠,遇水即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