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采荷笑眯眯地看着林见雪,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她亲昵地拍了拍林见雪的手背:“见雪啊,我得先去看看我那老乡的女儿。”
说着,她又转头对江羽白交代了一句:“羽白,你送见雪去看看沈老师吧,等我看完老乡的女儿,就回来去医院照看沈老师。”
说完,她就拎起那一桶没有红色头绳的保温桶,风风火火的走了。
佟采荷在京都给江语宁租了一套房子,就在离这儿不远的一个胡同里。
江语宁最近怀了孕,仗着肚子里的金疙瘩,脾气见长,动不动就拿乔。
有时候她送饭送晚了,江语宁能指着她的鼻子骂上半天。
可佟采荷不敢有半点怨言,谁让江语宁肚子里怀的是她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宝贝孙子呢?
这年头,儿子才是传宗接代的根,她可不敢怠慢了。
林见雪看着佟采荷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她转过头,看着江羽白,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羽白,你妈走得这么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儿媳妇儿生了,她在照顾月子呢。”
听到这话,江羽白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没想到林见雪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竟有些慌乱。
下意识朝着林见雪看去,见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他定了定神,温和的解释道:“见雪,你别多想,我妈就是热情,她那个老乡的女儿一个人住在京都,她老公出差了,刚怀了孩子,我妈估计就是担心她吧。”
林见雪漫不经心地整理着黑色羊绒大衣的袖口,指尖在柔软的羊绒上轻轻划过。
她抬起头,淡淡扫了林羽白一眼。
“老公出差了,那也有公公和婆婆吧,怎么也轮不到你妈担心呀。”
这话一出口,江羽白也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他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伸手拎起那只系着红头绳的保温桶,连忙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见雪,我们还是赶紧去人民医院看看妈吧。”
提到沈雾,林见雪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一下。
她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佟采荷的事情,和江羽白一起出了门。
两人坐上公交车,一路颠簸着来到了第一人民医院。
林见雪对这里的一切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毕竟上辈子,她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灰暗最绝望的时光。
她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沈雾的病房。
推开病房的门,就见沈雾正躺在病床上,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林丘峰坐在床边,正细心地给沈雾削着苹果,两人有说有笑,气氛十分温馨。
“哎呀,雪儿和羽白来了!”
沈雾一眼就看到了并肩走进来的林见雪和江羽白,她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腹部高高隆起,温柔的脸上漾着幸福的笑容。
上辈子沈雾死的很早,是因为生产时大出血,亏空了身体,活生生的力竭而死的。
死的时候只有七十多斤,瘦骨嶙峋,形如枯槁。
她特别不放心林见雪,临死之前,还紧紧抓着林见雪和江羽白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嘱咐江羽白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她,不要辜负她。
“妈……”
林见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疾步上前,扑进了沈雾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
熟悉的雪花膏的淡淡香气混合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瞬间将林见雪包围。
这味道,她己经有近二十年没有闻到过了。
前世的种种委屈,对母亲无尽的思念,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化作了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沈雾感觉到怀里女儿的身体微微颤抖,听到了她压抑的哽咽声。
她急忙捧起林见雪的脸,心疼地用指腹擦拭着她脸颊上不断滑落的泪珠,柔声问道。
“雪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告诉妈妈,是不是谁欺负我们家雪儿了?”
林见雪缓缓地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她看着母亲那张熟悉而又年轻的脸庞,鼻音浓重地说。
“妈,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想到妈妈等一下要生孩子,就忍不住担心,想哭……”
沈雾被女儿这孩子气的话逗笑了,她轻轻点了点林见雪的额头,安慰道:“傻孩子,哭什么呀。放心好了,医生都说了,妈妈身体素质好,不会有事的。你呀,就别瞎操心了。”
“可是我还是担心嘛。”林见雪撒娇般地蹭了蹭沈雾的肩膀,声音闷闷的,“都说女人生孩子是走鬼门关。”
“呸呸呸!”一首沉默不语的林丘峰,突然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林见雪的脑袋,打断了她的话,佯装生气地说。
“你这孩子,这种时候就不要乌鸦嘴了!说什么鬼门关,多不吉利!”
林见雪抬起头,看向父亲林丘峰。
她发现父亲那张平日里总是严肃的脸上,此刻也写满了担忧,他紧紧盯着沈雾,眼神深处藏着掩饰不住的不安。
其实,最不想让沈雾生下这个孩子的,就是林丘峰。
林丘峰和沈雾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林丘峰现在是红星钢铁厂的厂长,沈雾则是一所重点高中的教导主任。
两人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加上又感情深厚,是人人羡慕的一对模范夫妻。
当初沈雾不小心怀孕以后,林丘峰十分的自责,觉得是自己没有做好措施,才让她在这个年纪还要承受生育的风险。
他不止一次地劝沈雾把孩子打掉,可是沈雾却坚持要生下来。
林丘峰最终还是妥协了,但一颗心却始终高高悬着。
这时,江羽白适时地开口:“妈,我娘给您熬了一锅鸡汤。”
说着,他殷勤地走到床边,将手中的保温桶放在了床头柜上:“来,您尝尝吧,她手艺可不错了,医生说您预产期就在今晚,喝了鸡汤也有力气生产。”
“你娘真是有心了。”沈雾笑着看向江羽白。
江羽白被沈雾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笑了笑,将手中的保温桶小心翼翼地打开。
随着盖子被掀开,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病房。
林见雪站在一旁,闻着这熟悉的味道,心中冷笑连连。
她就知道佟采荷怎么可能只给江语宁熬一碗寡淡的红糖鸡蛋汤?
给她熬的肯定也是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