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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傅遮危妹妹命悬一线

梁斌心里有些不忿,甚至带上了点鄙夷。觉得这傅遮危和他那一家子,就是温室里的花朵,来了乡下还不知道收敛,活该受罪。

不过,这些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回了开车上。

别人的家事,他懒得管,也管不着。

只要别出什么大事,死在他眼皮子底下,给他添麻烦就行。

一路无话。

拖拉机终于“突突”着开到了桐花村的村口。

天色己经彻底暗了下来,只有几户人家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微弱。

“到了,傅知青,你自己回去吧。” 梁斌停下车,跳下去帮他卸东西。

傅遮危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之前找零剩下的钱,数出几毛钱递给梁斌:“梁叔,这是油钱,辛苦你了。”

梁斌摆摆手,没接:“算了算了,几步路,费什么油钱。赶紧回去吧,你娘估计等急了。”

“谢谢梁大队长。” 傅遮危低声道了句谢,抱着那堆东西,转身就朝村尾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很快,甚至带着点急切的小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的雪地里,背影迅速消失在越来越浓重的夜色中。

梁斌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重新发动拖拉机,掉头回家了。

*

村尾,靠近牛棚的那几间低矮破旧的屋子,是傅家临时的住所。

此刻,其中一间屋子的门口,一个瘦削的身影正焦灼地在黑暗中来回踱步,不时伸长脖子望向村口的方向。

那是傅遮危的母亲,董玉兰。

她显然等了很久,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薄的旧棉袄,寒风吹得她不住地哆嗦,冻得嘴唇都有些发白。

看到傅遮危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中,董玉兰那颗悬着的心猛地落回了肚子里,她几乎是踉跄着迎了上去:“遮危!你可算回来了!跑哪里去了这么久?清清她、她下午又烧起来了……”

她的声音在触及儿子怀里那堆东西时,戛然而止。

昏暗中,她看清了那油纸包的形状,闻到了那若有似无的肉香,甚至瞥见了那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铁皮罐子……

董玉兰的眼睛倏地瞪大,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一股难以置信的惊骇攫住了她。

“你……你……”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着傅遮危怀里的东西,一向温婉知礼、就算日子再苦也尽量维持着体面的董玉兰,声音陡然拔高: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遮危!这些……这些得花多少钱啊?!我们哪有钱买这些东西?!”

面对母亲的质问,傅遮危紧抿着唇,没说话。

他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他一言不发,绕过惊慌失措的母亲,沉着脸,一口气将所有东西都提进了昏暗的屋子里,“砰”一声放在了那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破桌子上。

不等董玉兰再次开口,傅遮危己经反手将她一把拉进了屋子。

屋内的光线比外面更暗,只有一盏为了省油而捻得极小的煤油灯,在桌角散发着豆大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屋里家徒西壁的轮廓。

傅遮危转过身,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包。

他将纸包递到母亲面前:“妈,先别问,这是退烧药,赶紧去给清清喂了。”

董玉兰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那小小的油纸包上。

药?

她的心猛地一跳。

可随即,她的视线又不受控制地扫过桌上那堆东西——那散发着肉香的五花肉和猪脚,那圆滚滚、透着青光的鸭蛋,那鼓鼓囊囊装着精白大米的布袋,还有那个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显眼的红色铁皮罐子……麦乳精!

这些……这些东西……遮危他……

她苍白的嘴唇剧烈地翕动着,无数的疑问和担忧堵在喉咙口,几乎要喷薄而出。

儿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傻事?这钱是哪里来的?会不会是……

然而,当她的目光再次对上儿子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时,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却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最终,董玉兰什么也没说。

她颤抖着手,接过了药包,然后转过身,步履踉跄地朝着里间——傅清清的房间匆匆走去。

那所谓的房间,其实只是用破旧的芦苇席勉强隔出来的一小块空间。

泥土夯成的墙壁斑驳不堪,寒风从墙缝和屋顶的破洞里“呜呜”地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十五岁的傅清清就躺在破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打了无数补丁、棉絮早己板结发黑的破旧棉被。

家里唯一一个铁皮做的简易烤火炉,就放在她的床边,里面燃着几块劣质的煤炭,散发出微弱的热量和呛人的煤烟味。

但这微不足道的热量,根本无法驱散这房间里如同寒铁一般的冰冷。

几天高烧反复下来,傅清清原本就瘦弱的身体更是被掏空了。

她的小脸蜡黄,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己经明显凹陷下去,嘴唇干裂起皮,泛着病态的白色。

她的呼吸很轻、很慢,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

十五岁的少女,本该是含苞待放的花朵,此刻却像一株在严冬里即将凋零的枯草,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弱的生机。

董玉兰一看到女儿这副模样,强忍着的眼泪还是决堤而下,顺着她憔悴的脸颊滑落。

“清清……我的清清……” 她哽咽着,伸出不住哆嗦的手,去拆那个油纸药包。

纸包被她抖得哗哗作响,好几次都险些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只稳定而有力的手伸了过来,轻轻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傅遮危不知何时己经跟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里是刚刚用热水冲开的麦乳精,浓郁的甜香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妈,我来吧。”

他将手里那碗麦乳精轻轻塞到母亲手里:“您拿着这个,等下一起喂给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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