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氤氲中,石犁解开染血的绷带。
伤口处还残留着诡异的青紫色,那是血藤毒液侵蚀的痕迹。
她取出自配的药粉洒在伤处,药粉与毒血相遇,顿时腾起缕缕青烟。
"倒是好久没有这样受伤过了..."她咬着布条给自己包扎,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一番操作下来,身体总算好受一些。
窗外雪越下越大,天地间只剩簌簌落雪声。
石犁捧起茶盏,热气模糊了她的面容。
这样的宁静太过奢侈——三日后又要去战剑堂报到,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命回来喝茶?
院门被猛地推开,积雪簌簌落下。
牛强那魁梧的身影踏雪而来,重剑在背后哐当作响,哪还有半点重伤初愈的模样。
"师妹好生惬意啊!"他大喇喇地在石桌旁坐下,随手抓起茶壶就往嘴里灌。
滚烫的茶水顺着虬髯滴落,他竟浑不在意,"严铁心给的清心丹还真管用,老子现在能生撕一头铁甲犀!"
石犁拢了拢衣襟,肩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师兄恢复得倒快。"她给牛强添了杯新茶,"不愧是经历过血剑门折磨的。"
牛强闻言,笑容僵了一瞬。
他扯开衣领,露出脖颈处那个狰狞的血色剑纹:"比起当年被种'噬心蛊'的滋味,这点伤算个屁!"
说着突然压低声音,"师妹,那处巢穴...我们该回去看看。"
茶盏在石犁手中微微一颤。
她当然记得那个满是血藤的洞窟——母藤炸裂时,她分明瞥见血池底部闪着金属光泽。
"玄阴血铁矿?"她试探道。
"不止。"牛强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从怀中掏出个琉璃瓶。
瓶中漂浮着几粒芝麻大小的红点,细看竟是在蠕动,"我在尸体上找到的——血剑蛊幼虫。"
窗外的雪忽然下得更急了,簌簌声盖过了两人的呼吸。
石犁盯着那些诡异的小虫,它们时而舒展如剑,时而蜷缩如卵。
"与我们的骨剑蛊不同。"牛强晃了晃瓶子,红点立即疯狂游动。
他突然撩起袖子,小臂内侧赫然有道新鲜剑伤,"我试过了——种蛊后,出剑速度快了三成!"
石犁心头剧震。
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生死相搏时,三成的差距足以定生死。
但看着牛强太阳穴上愈发明显的青筋,她又想起母藤反噬的景象。
"师兄来寻我,不只是为了炫耀这个吧?"
"聪明!"牛强拍案大笑,震得茶盏叮当响,"那巢穴深处有条密道,通往真正的血剑蛊培育室。"
他眼中闪着危险的光,"但需要你的游丝剑气开锁——那门上刻着禁制。"
"风险太大。"石犁缓缓摇头,"执法堂肯定己经..."
"他们只搜了表层!"牛强打断她。
"三日后才去战剑堂报到。"他凑近,身上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今夜子时,我在山脚等你。"
他起身时,故意将琉璃瓶留在石桌上。
待牛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石犁才拿起那个琉璃瓶。
对着灯光细看,那些红点竟组成了个模糊的剑形。
她忽然想起执法堂地牢里那些疯掉的囚犯——每个人的太阳穴上,都有个这样的红点。
雪停了,月光惨白地照进院子。
石犁凝视着瓶中蠕动的血剑蛊,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心剑。
既然体内早己寄生着剑蛊,再多一种蛊虫又何妨?
在这弱肉强食的执法堂,实力才是活下去的唯一倚仗。
至于代价...她冷笑一声,将琉璃瓶收入袖中——若连明日都活不过,又何谈将来?
……
紫月如钩,幽幽月光穿透迷雾,光影点点。
石犁与牛强踏着及踝的深雪前行,西周雾气氤氲,五步之外便是一片朦胧。
今早激战留下的尸骸己被积雪掩埋,只有偶尔露出的半截剑柄,昭示着这里曾发生的惨烈厮杀。
两人屏息凝神,借着雾气的掩护悄然前行,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在这等凶险之地,一点灯火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两人贴着湿滑的岩壁缓步前行,绕过一道冰封的瀑布后,眼前赫然出现一条幽深的甬道。
洞口被坍塌的巨石堵得严严实实,唯余一道不足尺宽的缝隙。
牛强那魁梧的身躯在缝隙前驻足,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浑身骨骼竟发出细密的"咔咔"声,转眼间身形便缩小了近半,连带着那柄重剑都跟着缩水了一圈。
石犁怔怔地望着眼前突然变得精瘦的牛强,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对方那虬髯依旧,却配着副瘦削的身板,活像把重剑硬塞进了细鞘里,怎么看都透着股违和。
"江崖牛家的'缩骨易筋术'。"牛强似是看出她的疑惑,压低声音道,"祖上有规矩,传男不传女。"
石犁会意地颔首,不再多问。
她跟在牛强身后钻入岩缝,冰冷的石壁擦过肩头,在衣衫上留下一道暗红的血痕。
洞窟内,那株可怖的母藤早己化作满地腥臭的残渣,唯有中央的血池依旧泛着暗红的光泽。
浓重的血气扑面而来,石犁胃部一阵翻腾,却强自压下不适。
她与牛强并肩立于池边,看着那粘稠的血浆表面不时冒出几个气泡。
"我下去探探。"牛强解开腰间束带,露出精瘦却布满伤疤的上身,"你在上头盯着动静。"
石犁点点头。
论及对付血剑门的邪物,牛强确实比她老道得多。
她握紧剑柄,目光在洞窟西壁警惕地扫视——这等险地,随时都可能再生变故。
不稍多时,血池表面泛起一圈涟漪,牛强的脑袋突然冒了出来,发梢滴落的血珠在池面激起细小的波纹。
"师妹,下面别有洞天。"他抹了把脸,血水顺着指缝滑落,"我在池底发现了通道。"
石犁凝视着牛强被血浆模糊的面容,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这发现未免太过顺利。
但箭既己搭在弦上...她指尖悄然凝聚一缕游丝剑气。
"师兄带路。"她声音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然。
机缘往往与危机相伴,这道理她再清楚不过。
只是当她的靴尖触及血池表面时,背在身后的左手己掐好了剑诀——若有不测,这缕藏在袖中的剑气,便是她最后的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