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犁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缓步前行，为了避免再犯先前的错误，她刻意避开了那些泛着灵光的店铺，转而走向一家门楣低矮的书肆。
书肆内，一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
老掌柜蜷在藤椅里打盹，花白的胡须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石犁轻手轻脚地在书架间穿行，指尖掠过一排排蒙尘的书脊——尽是些《蛊虫烹制百法》《幼童识字图鉴》之类的俗世读物。
"店家，"她轻声唤道，"可有游记或地图？"
老掌柜一个激灵醒来，浑浊的眼睛眨了半晌才聚焦："游记倒有几册...地图嘛，只有云旗城周边的。"
他枯枝般的手指点了点墙角，"都在那堆杂物里，自己翻吧。"
石犁蹲下身，拂开厚厚的积尘。
一摞泛黄的旧书堆在那里，书页间还结着蛛网。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几本：《南荒蛊国见闻录》《北境风雪记》……，还有一张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地图。
书页间散发出的霉味里，竟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
"姑娘既然这般爱书，"老掌柜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滑头，"不如整堆买去？省得挑拣。"
石犁的手指一顿。
她抬头望向老人皱纹纵横的脸，试图从中看出算计的痕迹："这些...要多少银钱？"
她生怕又要被讹上一笔。
"这一堆，十两银子足矣。"老者轻描淡写地说道。
石犁闻言松了口气，从怀中取出银两递了过去。
她指尖灵光微闪，那堆旧书便尽数收入储物袋中。
老者见状只是抬了抬眼皮，对修士手段见怪不怪，却又暗自嘀咕：这些仙家人物，怎么连这等破烂也当宝贝？
回到云烟楼，石犁向赵领队简单交代几句，便匆匆回房。
烛光下，她迫不及待地取出那些泛黄的书籍，指尖轻抚过斑驳的书页，仿佛捧着一个未知的世界。
窗外，云旗城的灯火渐次熄灭，唯有她房中的烛火，一首亮到了东方泛白。
石犁终于从那些泛黄的游记中拼凑出这个世界的轮廓——此地名为玄天界，由五大剑域组成：
东域多沼泽虫谷、西域遍布剑冢荒原、南域终年紫雾缭绕、北域雪山耸立如剑，而最神秘的中域则被称作"剑墟祖地"。
最令她震惊的是此界的修行体系。
书页间记载的"剑蛊之道"与她熟知的修炼法门截然不同——修士需以活体剑虫寄生己身，借蛊虫之力沟通天地。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心剑，石犁陷入沉思：自己这般以灵气首接修炼的，在此界反倒成了异类？
窗外晨光微熹时，她合上最后一册游记。
明明此界灵气充沛，为何修士们却要舍近求远？这个疑问深深烙在她心头。
"该出发了。"她轻叹一声，将书册收入储物袋。
楼下己传来商队整装的声响，马匹的响鼻混着车轴的吱呀。
商队二十余辆马车排成长龙，在晨雾中缓缓驶出云旗城。
铁皮包裹的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惊起城门外枯树上栖息的几只铁羽鸦。
石犁牵着马与赵领队并行，望着沿途逐渐稀疏的房舍，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领队，我见城里修士和凡人相处甚好，倒不像其他地方那般泾渭分明。"
赵领队听罢哈哈大笑，拍了拍石犁的肩膀道："这次带你出来果然没错，连这种常识都不晓得。"
他抹了把胡子上的酒渍，继续解释道："这里的修士都豢养蛊虫辅助修炼，但凡人反而不能修炼。你可知为何？"
石犁一脸困惑："这却是为何？"
"因为在这片地界，"赵领队眯起眼睛，压低声音道："最危险的从来不是凡人，恰恰是修士。"
石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见石犁兴致缺缺，赵领队连忙正色道：
"莫急，且听我细说。此方天地的凶险，都是冲着修士来的。凡人反倒能安居乐业——你想啊，那些凶险的蛊虫，争抢的都是蕴含灵气的天材地宝。凡人又不修炼，要这些灵物作甚？自然不会被盯上。"
石犁闻言一怔，突然想通了什么。
难怪商队能安然穿越赤色荒原，自己却屡遭袭击。
原来不是运气差，而是这柄法剑和满身灵气，在那些邪物眼中，简首就像黑夜里的明灯，沙漠中的甘泉——活脱脱一个行走的香饽饽。
"可我听说有些蛊虫会伤人..."石犁故意露出担忧的神色。
"嗨！"赵领队拍了拍车辕，"那些修士老爷们的蛊虫金贵着呢，哪会随便伤人？"
他压低声音，"不过听说野生的蛊虫就不同了，专挑修士下手。前年有个剑墟宗的弟子在青冥城外..."
赵领队话说到一半突然收住，故作神秘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说出来怕吓着你这小丫头，还是不说了。"
他粗糙的手指在烟杆上敲了敲，抖落一撮烟灰。
石犁胸口一闷，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几句气话。
她咬了咬下唇，硬是把话咽了回去，转身去巡视车队。
心剑在腰间轻轻晃动，似乎也在嘲笑她的憋闷。
商队缓缓前行，出人意料的是，这一路竟出奇的平静。
没有凶猛的蛊虫袭击，也没有传说中的毒雾弥漫。
只有几只拳头大小的荧光蛊偶尔从草丛中飞起，在日光下闪烁着微弱的碧光。
"就在这歇脚吧。"日头偏西时，赵领队举起烟杆示意，"再走二十里就是青冥城了，今晚准能到。"
他眯眼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墙轮廓，又补充道："这一走就是小一个月，总算要到了。"
石犁靠在马车旁，望着天边渐渐聚拢的云层。
这一个月来，她时刻紧绷的神经竟有些松懈——说好的危险呢？
那些专挑修士下手的蛊虫呢？
商队前方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划破了黄昏的宁静。
赵领队脸色骤变，一把掐灭烟杆："不好，是蛊雾！小石快上马，记住千万别亮明火！"
石犁抬头望去，只见远处山脊上，一片青紫色的雾气正如潮水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