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犁闻言一怔，眼中闪过几分错愕，随即又漾起一丝藏不住的开心。筑基修士都炼不成的石料，自己这个炼气期反倒成了？
这感觉就像街边小童突忽的发现自己比私塾先生还会背书，既暗喜又觉得莫名古怪。
很快石犁便冷静下来，询问道：“是独独你不行...还是所有筑基修士都拿这石料没辙？”
胖三瞧她眉梢眼角那掩不住的欢喜劲儿，便知道她心中所想。他无奈地摇摇头，不想与她犟嘴，拿出一个玉简出来，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十几个筑基修士的名字，后头都画着个焦黑的叉。
“这些个个都被这石料折腾得灰头土脸。”
石犁这才收了玩笑心思，若有所思：“那...可曾让炼气期弟子试过？”
胖三上上下下打量着石犁，像在掂量一件稀罕物什：“小丫头，你真当炼气期修士能随随便便就炼出上品法器？”
石犁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正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却见胖三突然凑近，闻了闻，鼻子忽的就要贴上她的酒葫芦：
“老实交代，这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温养神识的宝贝？若是按照关管事那法子，寻常炼气修士怕是要被榨干识海...”
石犁原本开心的情绪顿时卡在胸腔里出不来化作苦涩，憋着难受，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漏了嘴。
蝶恨菇这等温养神识的宝物，若是传出去不知要惹来多少红眼。她只得强撑着笑意，指尖却不自觉抚上腰间的储物袋：
“来这儿的人谁没点秘密？庞师叔该不会想...”
胖三却罕见地没有接她的话茬。那张圆脸上笑意尽褪：
“你可知道，我昨日找了五位炼气期的道友试手...”
“到现在都没一个醒的！”
石犁歪着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做过多的解释，打算想囫囵过去，道：“那还能说明什么？不就是他们本事不济嘛。”
胖三难得板起圆脸：“石丫头！”
“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新矿石、新炼制手法，而你却一次性就能炼制成上品法器的本事传出去，怕是要惹得那些老怪物们连夜来敲你的门！”
见石犁还在装傻，胖三转而叹了口气，“封老头让你来找我，你真当是让你卖矿石的？”
“那老狐狸精着呢，早看出你这炼器手法有古怪，特意让我来给你提个醒。”
石犁将装有寻常矿石的储物袋往桌上一搁：“这便是封掌柜的意思，他是想托你寻个出货的门路。”
胖三看来放在桌面上的储物袋摇摇头：“说你不懂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你却还还在这儿装老成，那老狐狸是怕自己说不明白其中关窍，才特意让我来当这个恶人。”
见石犁仍一脸茫然，继续解释道：“若你家掌柜突然跟你说，莫要对外声言一日能炼一器，你当如何想？”
石犁被问住了。她也没琢磨出其中弯弯绕绕。但石犁知道这两人分明藏着什么秘密，偏生这两人都在打哑谜似的不肯说透。
“你那几位炼气朋友...究竟折在哪一步？”石犁索性换了话头。
胖三闻言，有些无奈道：“最后一步！那些炼石蛊突然发狂，差点把他们的神识当矿渣给炼了。”
“幸亏我们几个老家伙在场，不然...”
石犁背后倏地沁出一层冷汗。
若不是有蝶梦鸣泉酿撑着，自己怕也要步这后尘。想到昨夜独自在炼器房鼓捣的情形，此刻才真真觉出几分后怕。
窗外的日头正好，她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两人又闲话了一阵，石犁询问道：“听封掌柜说，庞师叔门路颇广？不知这批矿料...”
说话间，胖三便摆摆手打断：“小丫头忒心急。”
“才领了两日的矿料就要转手，明眼人一看就知有猫腻。”
石犁闻言一怔，随即会意。再看眼前这个矮圆滚滚的筑基师叔，格外亲切。她抿嘴一笑，话锋忽转：
“庞师叔见多识广，可知道哪儿能寻到阴年阴月的同源尸骸？”
胖三不解道：“你、你要那晦气玩意儿作甚？”
又听到一听这声“庞师叔”，圆脸上的肥肉顿时乐得首颤。
这小丫头片子，求人时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平日里却总“胖三胖三”叫得欢实。他板起脸，“既然石师侄妹诚心相求，做师叔的岂有推辞之理？”
说着便晃到门前，只见他袖袍一挥，剑刃拼成的门扇便“咔嗒”合拢，檐下的剑胚风铃叮当作响，竟奏出段送客的调子。
“跟着。”
胖三冲石犁挤挤眼。
石犁跟在胖三身后，看着他将铁铺门扉严严实实地合上，忍不住问道：
“庞师叔，你这大白天的就关门歇业，铺子里的生意...”
正说着，胖三就转过身来，“小丫头，不是你要去挖那劳什子尸骸么？不关门，难道留着小贼来帮我照看铺子？”
石犁被他噎得一时语塞，正想解释，却见这胖师叔大笑起来，似要想起什么开心事：
“哎哟喂，你这丫头突然客气起来，倒叫人不习惯了。先前‘胖三胖三’叫得多顺口，可惜我哟，当回长辈就受不得了。”
“还是叫我胖三舒坦，整天被一群小崽子‘师叔师叔’地喊，人都喊老了。你瞧我这张脸，哪里像长辈了？”
阳光洒在胖三圆润的脸上，将那本就喜庆的五官映得愈发可亲。
这胖子确实生得一副讨喜模样，初见时石犁还以为遇到与她年纪相仿的散修，哪曾想竟是个筑基前辈。不过说来也怪，这般形貌，反倒让人生不出什么隔阂来。
“是是是，胖三最年轻了。”
“就是这身量...嗯，确实圆润可人。”她故意摇摇头，在“可人”二字上调侃起来，惹得胖三作势要打人。
二人笑闹着往坊市外走去。半盏茶的功夫，二人便己行至一处荒岭，明明日头正盛，此地却莫名透着股阴冷。
石犁禁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竖起的寒毛：“胖三，这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