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犁这才恍然，自己怕是被变相软禁了。
只得悻悻地转回洞府，却见那些铁铺掌柜个个气定神闲，有的闭目打坐，有的自斟自饮，显是早己习惯这等阵仗。
闲极无聊，她开始打量起洞府西壁的壁画来。那些浮雕栩栩如生地描绘着矿工采石的场景，凿痕间还残留着斑驳的朱砂。
正看得出神，一个矮胖的青衣修士踱了过来。
“道友好雅兴，听闻掌封铁铺与血衣帮交情匪浅，不知可有什么门路？”那人眉眼弯弯道。
石犁打量着这个其貌不扬的修士，暗自琢磨，也不知这位是偷了哪家仙门的至宝，还是叛出了哪个名门正派，才能混进这血铢坊来。
要知道，能在这儿立足的，哪个不是背着几条人命债的主儿？
要么是杀人越货的悍匪，要么是叛出宗门的逆徒，总得有个像样的“投名状”，才配在这黑市里讨生活。
石犁面上却不显，只笑道：“道友莫非有什么指教？”
矮胖修士笑吟吟：“指教不敢当，不过...”
他倏地改用传音入密，“我知道道友对血衣帮很感兴趣。巧了，我也是同道中人。”
石犁心头一跳，面上仍不动声色。
那修士继续传音道：“放心，我不会揭穿你是铁手帮派来的。”
说着还冲石犁眨了眨眼。
石犁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福至心灵：“难不成，道友你也是...？”
矮胖修士笑而不答，只是从袖中摸出块铁牌露出半个角。那牌子上刻着个不起眼的锤子印记，正是铁手帮暗桩的标识。
“十年前奉命潜入，没想到今日能遇见同门。”修士传音道。
“道友若对炼器有兴趣，不如我们切磋切磋？”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块矿石，在石犁面前一字排开。
石犁会意，故作苦恼道：“道友，这洞府里连个炼器的地方都没有，如何切磋？”
矮胖修士立刻会意，招手唤来杂役：“劳驾，这儿可有炼器室？”
杂役领着二人转到隔壁石室。
推门进去，只见地火熊熊，各类器具一应俱全，倒是个像样的炼器场所。
杂役弟子识趣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石门。他们知道这些打铁的修士们素来古怪，不是闲着没事敲敲打打，就是突然来了灵感要试手新花样。这些早己见怪不怪，横竖这炼器室里也没什么值钱物件，由得他们折腾去。
石犁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远，正待开口，却见那矮胖修士己经麻利地摸出几面阵旗，手腕一抖便布下了隔音结界。那娴熟的手法，像个常年做贼的惯犯。
“可算等着自己人了，”矮胖修士圆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我还当铁手帮被吓破胆，不敢再派人来了。”
说着指了指洞外方向，“那些矿工里，有不少都是咱们的弟兄。”
石犁心头一凛：“都是卧底失手被抓的？”
“这矿洞里可不只关着咱们铁手帮的人。”矮胖修士低声道，“其他帮派的探子，十有八九都折在这儿了。”
说着从出储物袋中摸出块留影石，注入灵力后显出一幅画面——正是方才白衣修士谈论炼器大赛的场景。
“那厮虽然满嘴跑飞剑，但这事倒是不假。”
矮胖修士收起留影石，小眼睛里闪着精光，“血衣帮每年办的炼器大赛，前十名都能进血衣帮当客卿。”
“这可是打探消息的绝佳机会。”
石犁挑眉：“道友就这般笃定我能行？”
矮胖修士笑得像个弥勒佛：“封掌柜的眼光，我信得过。那厮，挑人比挑媳妇还严。这些年不知赶跑多少应征的，能被他留下...”
“想必你也有过人之处。”
石犁这才注意到，这矮胖修士言谈间对封掌柜颇为熟稔。正待细问，忽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
矮胖修士立刻换了副腔调：“道友请看，这玄铁需得用文火慢煨...”
说着煞有介事地比划起炼器手法来。
石犁手上铁锤不停，状似随意地传音问道：“封掌柜也是咱们的人？”
矮胖修士——现在该叫胖三了——摇摇头，脸上的肉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不过是老交情罢了。干我们这行的，总得交几个真朋友。”
他边说边往炉膛里添了把火，火星子噼啪作响。
石犁会意，这人就想要考校一下自己的炼器手艺，只见她手中铁锤一转，开始炼制一个灵光球。
这玩意儿看似粗陋，实则暗藏玄机。
她刻意将阵法刻得歪歪扭扭，像个新手作品，却在核心处藏了三重隐匿禁制。一锤锤下去，铁块渐渐显出圆润轮廓。
两个时辰后……
“您瞧，就这么简单。”石犁随手将刚炼制好的灵光球一抛，那光球在空中划出个懒洋洋的弧线，眼看就要砸中地面——却在离地三尺处骤然加速，轰然将青石板砸出个蛛网状的裂痕。
石犁却蹲在裂痕边沿，指尖拂过那些蛛网状的纹路：“最难的不是砸人，是让这铁疙瘩飞出去时，叫人以为是片落叶。”
“若是阵法刻歪半分，就会让对手嗅到灵力波动。”
“不过随手炼着玩的。想着寻常铁疙瘩砸出去就收不回来，这玩意儿倒是方便。”石犁指尖一勾，那光球“嗖”地飞回掌心，“趁人不备扔出去，保准砸他个满脸开花。”
“只可惜也就头回使能唬人。”她手腕一翻，光球在空中划出道莹亮的弧线，“若对方有了防备，这慢悠悠的轨迹...”
“妙啊！”
胖三捧着成品爱不释手，圆脸上堆满笑意，“这铁疙瘩往人堆里一扔，保管叫他们鸡飞狗跳。”
他翻来覆去地查看，突然悄声道：“不过道友这手法...倒像是北域‘千机门’的路子？”
石犁心头一跳，手上铁钳却稳稳夹住烧红的铁块：“胖三道友好眼力，早年确实跟个北域散修学过两手。”
她将铁块敲得叮当响，掩饰话里的破绽。
胖三眯着眼笑了，也不深究，只是将那灵光球揣进袖中：
“这玩意儿就当我欠道友个人情。”
说着从腰间解下块玉牌递来，“日后若要寻我，拿着这个去‘手余铁铺’，找掌柜庞三便是。”
石犁接过玉牌，只见上头刻着个憨态可掬的胖娃娃，倒与眼前这人颇有几分神似。
……
待二人回到洞府时，其余几位铁铺掌柜依旧气定神闲地打着坐，仿佛这一天光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胖三踱到石犁附近盘腿坐下，这下两人的交情也算因打铁而结缘了。
石犁瞧着这些掌柜们八风不动的模样，忽然想到个有趣的事，这些当家人都被困在此处，他们铺子里的生意岂不是要黄了？尤其是封掌柜那个抠门精，这会儿怕是要乐开花，毕竟少了几家竞争对手，掌封铁铺的订单怕是要接到手软……